旁边的王五和其他几个汉子,看着李虎这副又痛苦又享受的模样,一个个喉结滚动,眼神里全是好奇和渴望。
石老头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他捧着自己那只沾了点酒液的手指,宝贝似的闻了又闻,嘴里不停地念叨:“神仙酿,这绝对是神仙酿”
秦少-琅没理会他们的失态,他走到设备前,用手背试了试冷却槽里的水温,又检查了一下出酒的速度和色泽,心里有了数。
第一锅酒,因为是试验,米和酒曲的配比还不够完美,发酵时间也仓促了些,但出来的酒液纯度已经远超他的预期。
他看向石老头,开口问道:“石老,你觉得这酒,能卖上价吗?”
石老头猛地回过神,他看了一眼那细细流淌的酒线,又想起刚才舌尖上那爆炸般的滋味,斩钉截铁地说道:“先生,这哪是能不能卖上价的问题!这酒要是拿出去,别说黑石镇,就是拿到县城、府城,那也是独一份的宝贝!那些达官贵人,为了这么一口,怕是得争破头!”
李虎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灯泡。他一把搂住王五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兴奋:“老王,你听见没?争破头!咱们这这是要发大财了啊!到时候别说在黑石镇,就是在县城买个大宅子,娶他七八个婆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秦少琅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淡,却让李虎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先生,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嘿嘿。”李虎讪讪地松开王五,挠了挠后脑勺。
“这么好的酒,得有个响亮的名字才行。”王五适时地岔开话题,他比李虎稳重,想得也更远一些。
这话提醒了众人。
“对对对,得有个好名字!”
“叫‘琼浆玉液’怎么样?”
“太文绉绉了,不如叫‘醉神仙’!”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连苏棠都好奇地凑过来,小声对姐姐说:“姐姐,这酒好香啊,闻着都让人暖洋洋的。”
苏瑾拉住妹妹的手,目光却始终落在秦少琅身上。她看着这个在众人喧闹中依旧沉静如水的男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会给这酒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秦少琅没有参与讨论,他端起自己那杯一直没喝的酒,走到院子中央。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举起酒杯,对着那轮即将沉入山脊的落日,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瞬间爆开,他面不改色,只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带着沙场上的铁锈与烽烟。
“这酒,入口如火烧,落喉似刀割。”他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就叫‘烧刀子’吧。”
烧刀子。
这名字一点也不风雅,甚至有些粗俗,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凌厉和霸道。
李虎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好!这名字好!够劲儿!一听就和那些娘们唧唧的果子酒不一样!”
石老头也在嘴里反复念叨着“烧刀子”,越念眼睛越亮。这名字,完美地诠释了这酒的魂。
“先生,”石老头搓着手,一脸的期盼,“这这烧刀子,能否卖老朽一壶?价钱好说!老朽老朽就好这一口,尝过了这酒,以后怕是再也喝不惯别的了。”
“钱,我不要。”秦少琅看着他,“我送石老一壶。不过,有个小忙需要你帮。”
“先生但说无妨!只要老朽办得到,绝不推辞!”石老头拍着胸脯保证。
秦少琅从屋里拿出一个半斤装的青皮葫芦,亲自装满了酒,递了过去。
“第一,我还需要一套更精密的设备,图纸我会给你。第二,”秦少-琅顿了顿,看着石老头,“把这酒,带去给你那些真正懂酒、且信得过的老伙计尝尝。告诉他们,这酒叫烧刀子,三天后,只在王家旧宅,限量卖十斤。”
石老头何等精明,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秦少琅的用意。
这是饥饿营销,是奇货可居!先在小圈子里把名声打出去,吊足所有人的胃口,到时候这酒的价值,可就不是用银子能简单衡量的了。
“先生高明!”石老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小心翼翼地将酒葫芦揣进怀里,像是揣着一件稀世珍宝,“您放心,这事包在老朽身上!”
送走石老头,秦少琅便让李虎和王五等人将剩下的酒液封存好,又把酿酒的米糟处理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酒香从未出现过。
夜色渐深,李虎他们因为喝了点酒,又兴奋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
秦少琅独自坐在廊下,擦拭着一把从杀手身上缴获的短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苏瑾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走到了他身边。
“忙了一天,吃点东西吧。”她将碗放在旁边的石凳上。
面条上卧着一个荷包蛋,还撒了点翠绿的葱花。
秦少琅擦刀的手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那碗面,又看了一眼苏瑾。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少了白日的警惕与疏离。
“你也觉得,‘烧刀子’这个名字太俗?”他忽然问。
苏瑾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俗。很贴切。”她顿了顿,轻声说,“只是,此物一出,我们便成了众矢之的。钱通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秦少琅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乱世里,没有实力,连呼吸都是错的。粮食,让我们能活下去。但这烧刀子,能让我们活得像个人。”
他吃了一大口面,汤汁温热,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它不只是酒,”秦少琅的声音很平静,“它是换取粮食、药材、兵器,甚至是人脉的刀。一把比我手里这把,更锋利的刀。”
苏瑾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说话。她看着这个男人,忽然觉得,他口中的“烧刀子”,说的又何尝不是他自己。
同一时刻,黑石镇,福来布庄。
后堂的灯火亮了一夜。
钱通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面前的地上,跪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孙掌柜。
为了凑齐那一百石米,他几乎掏空了这几年攒下的所有家底,还欠了镇上几个粮商一屁股债。
“钱爷,那那秦少琅,今天下午在院子里捣鼓,好像好像在酿酒。”一个负责盯梢的伙计小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