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子激动得满脸通红,互相捶打着肩膀,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铜钱和银锭。
“都闭嘴。”
秦少琅清冷的声音,像一柄冰锤,瞬间敲碎了所有人的幻想。
他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狂热的脸上扫过:“酒还没酿出来,钱还没到手,你们就觉得能高枕无忧了?现在,我们是抱着金元宝过闹市的三岁小儿,谁都想上来咬一口。赵家是虎,镇上还有豺和狼。”
汉子们的笑容僵在脸上,一个个低下了头。
“李虎,王五。”
“在!”两人立刻站直了身体。
“从现在起,轮流守着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我去去就来。”
说完,秦少琅转身走出柴房,留下满屋子若有所思的悍匪。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到了客栈后院另一间简陋的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瑾警惕地看着他,她的身后,苏棠正探出半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望着。
“有事?”苏瑾的声音清冷,带着疏离。
“进去说。”秦少琅侧身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板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
“我跟通宝赌坊的东家谈妥了。”秦少琅开门见山,“我们出酒,他们出渠道,帮我们卖。”
苏棠的眼睛亮了一下,充满了好奇。
苏瑾的眉头却瞬间蹙了起来,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不见丝毫喜悦,反而凝重了几分。她沉默了片刻,才吐出四个字:
“与虎谋皮。”
秦少琅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李虎和王五只看到了钱,而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一眼看穿了其中的凶险。
“眼下,我们是幼虎,需要借猛虎的威势才能长大。”秦少琅看着她,语气依旧平淡,“何况,那张虎皮,我未必不想要。”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头,迎上秦少琅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冷静和笃定。
这个男人,他的野心,远不止是酿酒赚钱那么简单。
“这个客栈,人多眼杂,不安全。”秦少琅话锋一转,看向窗外嘈杂的院子,“我们需要一个自己的地方。一个有高墙大院,能把门关起来,谁也进不来的家。”
“家”这个字,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苏瑾和苏棠的心。
她们流亡至今,朝不保夕,这个字,是她们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黑石镇鱼龙混杂,要寻一处合适的院落,并不容易。”苏瑾压下心头的悸动,冷静地分析道,“既要僻静,方便我们行事,又不能太偏远,以免被匪盗盯上。而且,价钱恐怕不菲。”
“钱,赵家会出。”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就当是他们预付的诚意。”
他看着苏瑾,说道:“找房子的事,我想交给你。”
苏瑾愣住了。
“我?”
“你比他们都细心。”秦少琅的理由简单而直接,“明天,我会让李虎陪着你,在镇上四处看看。记住,安全是第一位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开门离去。
苏瑾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行事霸道,杀伐果断,却又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他将自己和妹妹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下,给了她们栖身之所,现在,又要给她们一个“家”。
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家人?还是一个有用的工具?
“姐姐,”苏棠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我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家了吗?”
苏瑾回过神,看着妹妹眼中纯粹的期盼,她心中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低声道:“嗯,会有的。”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秦少琅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钱袋是赵坤派人送来的,五十两雪花银,分毫未差,算是预付的定金。
“李虎,你陪苏姑娘去镇上寻个院子。”秦少琅的声音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冷,“要求,苏姑娘会告诉你。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保证她的安全。”
“先生放心!”李虎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秦少琅的目光转向苏瑾,后者正安静地站在一旁,晨曦透过窗棂,在她清瘦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去吧,别怕花钱。”
苏瑾抬眸,迎上他平静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她接过钱袋,那重量让她纤细的手腕微微一沉。
黑石镇的牙行,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门口挂着一块褪了色的“陈记”木牌。
李虎一马当先,魁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屋内一个正在打盹的山羊胡老头被惊醒,浑身一哆嗦,睡意全无。
“客客官,有何贵干?”老头搓着手,眼神在李虎凶悍的脸上和苏瑾清丽的面容间来回打转,心里直犯嘀咕。
“找院子。”苏瑾的声音清脆,将老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哦哦,找院子!”老头名叫陈有福,在这行当里混了半辈子,眼光毒辣。他看苏瑾虽衣着朴素,但举止沉静,眼神清明,便知是主事之人。至于后面那位,八成是个护卫。
“不知姑娘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镇中心有新腾出来的铺面,前店后宅,做生意最是方便”
“不要当街的。”苏瑾直接打断了他,“要清静,院墙要高,最好独门独户,周围邻里简单。”
陈有福愣了愣,这要求,倒不像是寻常人家。他眼珠一转,脸上堆起笑:“有,有!姑娘这边请,保管有您中意的。”
陈有福先是领着他们去了镇南一处宅子。院落倒是齐整,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可大门外就是一条人来人往的石板路,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追打声,隔着墙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太吵,人多眼杂。”苏瑾只看了一眼便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