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听公主说得情真意切,眼里的光骗不了人,格沃夫也没打算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他叹了口气,往窗边挪了挪,指尖拨弄着窗台上的一盆薄荷:“既然这么爱他,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他转头看向白雪公主,见她还红着脸,眼神里却藏着点期待,便索性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想不想见见他?总不能一直靠纸飞机聊吧。”
白雪公主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手指绞得更紧了:“我没问他在哪里,他也没问过我……我们就只是聊,觉得这样挺好的。”
“得。”格沃夫差点没被气笑,抬手按了按额角,“那你就不怕哪天刮大风,纸飞机被吹烂了?或者他突然不想飞了,你们就这么断了联系?”
这话像块小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水,白雪公主的脸色“唰”地变了。
她之前光顾着欢喜,压根没想过这些,此刻被格沃夫一点拨,顿时慌了神,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围裙上的线头:“我……我没想着……”
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格沃夫心里那点无奈渐渐化成了心软。
他放缓语气:“别慌。现在问也不晚。”
他指了指桌上叠好的几张彩纸:“你现在就写张纸条,问问他在哪儿,约个地方见一面。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找他。”
白雪公主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尤豫,又很快被期待取代。
她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颤斗的雀跃:“真的吗?你愿意带我去?”
“不然呢?”格沃夫挑眉,“总不能看着你整天对着纸飞机发呆,万一真断了联系,哭都来不及。”
白雪公主没再说话,转身跑到桌边,拿起炭笔就往彩纸上写。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写得又快又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格沃夫,脸颊红扑扑的,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格沃夫靠在窗边,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
前一刻还为“不可名状的交流”紧张,此刻却已经开始憧憬见面了。
他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琢磨着:希望那个纸飞机的主人,真如公主所说的那样,是个值得她奔赴的人。
白雪公主很快写好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成纸飞机,跑到窗边,对着远处的森林轻轻一送。
纸飞机乘着晚风,晃晃悠悠地飞了出去,像只带着秘密的白鸟,消失在暮色里。
她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格沃夫:“他会回复吗?”
“会的。”格沃夫笃定地说,心里却在想:最好会。
……
艾瑞克今天特意换上了刚抵达狼王国时那套礼服,丝绸衬里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腰间的佩剑挂着精致的宝石坠,每走一步都轻响。
他站在白马旁,金发被微风拂起,衬得眉眼愈发俊朗,整个人象从画里走出来的,英气中带着几分贵气。
身后的骑士们也全员换上了亮银色的铠甲,甲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腰间的长剑斜指地面。
他们各自骑在战马上,马匹昂首嘶鸣,蹄子踏在草地上“笃笃”作响,队列排得整整齐齐,透着股久经沙场的威武。
艾瑞克翻身上马,雪白的骏马打了个响鼻,他坐在最前面,身姿挺拔如松。
此刻他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望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顺眼——路边的野花象是在冲他点头,枝头的鸟儿唱着欢快的调子,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象是在为他喝彩。
“殿下,”
一旁的骑士长勒住缰绳,铠甲摩擦发出“咔哒”声,他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担忧
“真的不用再往前了吗?这森林深处未必安全,万一……万一纸飞机对面的是个心怀不轨的女巫呢?我们还是护送您到跟前稳妥些。”
艾瑞克回过头,笑了笑,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不必了。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见面,人多了反而拘谨。”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笃定,“再说,就算是女巫,我也相信她是个好女巫。能写出那样温柔句子的人,心肠怎会坏呢?”
骑士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艾瑞克抬手制止了。“你们就在这里等侯,”他调转马头,“我去去就回。”
白马载着他,慢慢往森林深处走去。
骑士们留在原地,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象一排沉默的雕像。
艾瑞克坐在马背上,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他忍不住想象纸飞机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模样——她一定很聪慧,不然怎会与他对诗时句句投机;
她一定很温柔,不然笔下的字迹怎会那般娟秀;
她的眼界那样开阔,说起大海时眼里有光,说起诗歌时语气虔诚,说不定是和他同等地位的别国公主?
或者是某个隐居在森林里的大臣之女?
她会是妩媚动人的模样,还是娇小玲胧的类型?
见到他时,会先注意到他的身份,激动于他是王子,还是会先被他的样貌吸引,脸红着说不出话?
想到这里,艾瑞克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了狼王国王宫。
那位被称为白雪公主的姑娘,确实美得象幅精心绘制的油画——皮肤白得象初降的雪,连阳光落在上面都要柔和三分;
眼睛是纯粹的蓝,像浸在泉水里的蓝宝石,眨动时仿佛有星光在里面流转。
老实说,他身为王子,各国公主见得不少。
有的比白雪公主更艳丽,眼波流转间带着勾人的妩媚;
有的比她更端庄,举手投足都透着皇家的矜贵。
可那些容貌,在他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从未让他有过半分心动。
唯独白雪公主,初见时确实让他愣了神,觉得世间怎会有这样干净剔透的人。
可惜,他没能在王宫多待,就因为失礼被赶了出来
然而之后静下心来,也总会想起那位公主的眼睛。
直到纸飞机带着另一个人的字迹闯入他的生活,他才忽然明白,心动原来分很多种。
白雪公主的美,像橱窗里的珍宝,只能远观赞叹;
而纸飞机那头的人,却象一束光,悄无声息地照进他心里,让他看清了什么是真正的契合。
她说“森林的风会记得每片落叶的故事”,他便懂她是在说“有些离别不必说出口”;
他写“月亮在湖面碎成星子”,她立刻续上“可抬头时,它仍在天上亮着”。
这种无需多言的懂得,像藤蔓缠上老树,不知不觉间就盘根错节,远比任何惊艳的容貌都要动人,都要让人牵肠挂肚。
白马的蹄子踩过铺满落叶的小径,发出“沙沙”的轻响,象谁在耳边低语。
艾瑞克攥紧了缰绳,指节微微发白,手心却沁出了薄汗。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前方的林间小道被染成一片暖黄,仿佛通往某个藏着惊喜的秘境。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拿着纸飞机的姑娘,或许正站在那片金色的光晕里,穿着素净的衣裳,发梢沾着点林间的晨露。
见他来,她会先愣一愣,然后露出个腼典的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象要撞开胸膛。
他轻轻夹了夹马腹,白马会意,加快了脚步,蹄声“嗒嗒”地敲在地上,象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见面,敲打着欢快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