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空气像淬了冰,每片叶子都在发抖。
先前那阵狼嚎的回音还在树梢间撞得砰砰响,四周的阴影里已炸开成片绿光——那是狼的眼,一双叠着一双,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三个身影困在中央。
格沃夫站在稍后方。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扫过缩成一团的狼群,最后定在狼大哥紧绷的背影上。
没有咆哮,没有震颤,只有信任。
狼大哥立在最前,灰色的鬃毛被刚才的狂风掀起,此刻根根倒竖如钢针,每一根都透着不容侵犯的锋芒
绿眼睛里的野火越烧越旺,映得周围的阴影都在发烫。
母狼往狼大哥身侧贴得更紧了些,银灰色的皮毛绷得象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蓄着待发的力量。
阴影里的狼终于走出来了。
瘦得能数清每根肋骨,皮毛结着黑褐色血痂,眼里哪有半分同类的温驯?
全是见了肉的贪婪,淬了毒的狡诈。
有头缺耳狼叼着半截鹿骨,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嗒嗒”砸在落叶上,象在给即将到来的厮杀打拍子。
包围圈收得更紧,狼鼻里喷出的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突然,狼群象被无形的巨手劈开,让出条仅容一狼通过的窄道。
一头黑狼从道尽头走来——他象人一样直着身子!肩宽得能挡住半片阳光,黑毛油亮如浸过血,爪子比寻常狼大出一圈,指甲泛着青黑,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发颤。
群狼“唰”地低下头,耳朵贴紧脊背,连喘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臣服。
这不是敬畏,是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你们还敢回来?”
黑狼开口,声音象两块烧红的铁在互磨,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
他扫过狼大哥的眼神里裹着冰碴子,残忍的笑从嘴角溢出来,沾着涎水的尖牙闪着冷光
他当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毕竟,他可是一头能控制尸体的狼啊。
在他看来,聪明的狼也分三六九等,而眼前这三个,顶多算“有点脑子的幼崽”。
他甚至觉得,当年这俩兄弟能从这里逃出去,全是靠他“放水”。
那时他没想着杀死他们,才故意留了个破绽。
毕竟森林里聪明的狼不多,留着或许还有点用——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回来送死的蠢货。
狼大哥往前踏了半步,脚掌碾过泥土,划出三道深沟,碎石子飞溅起来:“这里是我的故土,凭什么我不能回来?”
“凭什么?”
黑狼仰头狂笑,震得头顶松针簌簌往下掉,砸在地上噼啪响
“就凭现在我是王!这片林子的一草一木,都得听我的!”
他猛地抬爪,青黑指甲在阳光下划出弧光,“跟你们废话都是浪费力气,蠢货,不配听我说话——小的们,撕碎他们!”
“嗷呜——!”
群狼瞬间炸了锅!瘦影如箭,带着腥风扑过来,涎水在半空拉出银丝,眼里的凶光几乎要把人洞穿。
母狼的银灰色皮毛瞬间绷紧,前爪稳稳地钉在地上,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尽管尾尖在微微发颤,却半步没退。
格沃夫亦是如此。
他没有象狼大哥那样炸起鬃毛,也没有发出震慑的低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得象深不见底的寒潭。
狼大哥站在中央,看着身侧两道不退的身影,看着蜂拥而上的狼群,再看看黑狼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胸腔里的怒火“轰”地炸开!象埋了十年的炸药被点燃,烧得他骨头缝都在发烫。
他猛地吸气!
“呼——!”
风突然倒卷,往他肺里灌!
狼大哥的身子竟象被吹胀的皮囊,“咔咔”作响着拔高、膨胀!不过片刻,竟比原来高大了四五倍!
灰色的皮毛根根炸开,像披了层蓬松的钢甲,每根毛发都在风中震颤,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吸气卷起的狂风呼啸而过,冲在最前的几头狼被掀得四脚朝天,慌忙用利爪抠进泥土,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哪还有刚才的嚣张?
黑狼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直立的身子猛地一晃,绿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有如此力量?!我难道不是最强大的聪明狼吗?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狼大哥猛地吐气!
“呼——!”
飓风!
平地掀起的狂风像只无形的巨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开来!
脚边的野草连带着泥土被连根拔起,成团成簇地往天上卷,像条咆哮的黄龙。
路边的野花被撕成碎片,粉的白的花瓣漫天飞舞,倒象是给这场厮杀撒的祭奠。
更惊人的是旁边那棵两狼合抱的老松树,“咔嚓”一声脆响震彻山林,碗口粗的树干竟被拦腰吹断!树冠轰然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连大地都跟着抖了三抖!
冲上来的狼群惨了!
离得近的直接像被抛射的石子,“嗷嗷”惨叫着划过半空,飞出四五米远,重重砸在树干上,有的脑浆迸裂,有的骨断筋折,蜷缩在地上哼哼。
先前眼里的残忍早被恐惧冲得一干二净,看向狼大哥的眼神里,竟浮出几分野兽对强者的本能敬畏。
黑狼再也撑不住直立的姿态,“咚”地匍匐在地,爪子死死抠进泥土里,黑毛被风吹得贴在身上,露出底下虬结的肌肉,却再没半分嚣张。
他拼尽全力才没被风卷走,爪子深深陷进地里,指节泛白,绿眼睛里只剩下惊骇
风渐渐平息,狼大哥的身躯慢慢缩回原样,只是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灰色的皮毛上沾着草屑和泥土,却象披了层荣耀的勋章。
他喘着粗气,绿眼睛扫过满地狼借,最后落在四脚着地的黑狼身上,声音因刚才的爆发而沙哑,却象重锤砸在每个狼的心上:
“还有谁想上?”
地上的狼群缩成一团,连最凶的缺耳狼都夹着尾巴,没谁敢应声,连呜咽都压得低低的,像怕惊扰了眼前这位突然觉醒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