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留在家里面,不能外出找魔法。那么不能就不能吧,休息几天而已,格沃夫还不至于因为这个怪罪于公主。
看着公主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干草堆,前爪一伸,下巴往爪子上一搁,摆出副要补觉的架势。
反正也不能出去找魔法,不睡觉还能干嘛?总不能跟个病号大眼瞪小眼。
“格沃夫,你是要睡觉吗?”灰鼠“噌”地蹦到他面前,小爪子扒着干草堆边缘,黑豆似的眼睛瞪得溜圆。
“不然呢?”格沃夫眼皮都没抬,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没错,他可是一只西格玛狼,绝对不是因为像公主这样的人,他之前只从短视频上见过,嗯。还有学校的白月光。
作为一只威风凛凛的狼,他怎么可能是个内向的人,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灰鼠却没听出他话里的敷衍,小身子往他跟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股央求的黏糊劲儿:“格……格沃夫,能不能不睡觉呀?”
格沃夫掀起一只眼皮看他:“恩?”
“我是说,”灰鼠的小爪子绞在一起,说话都带着点磕巴,“今天不能出去的话,你能讲故事吗?你讲的故事可真好听……”
格沃夫愣了愣,看着灰鼠那副星星眼的期待模样。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爪子往旁边扒拉了两下干草:“行了行了,你可是只公鼠,卖什么萌?”说着还特意翻了个大白眼,眼白在毛茸茸的脸上占了大半,看着倒有点滑稽。
他忽然扭头看向床边的偷摸着看的卡莉斯塔,声音拔高了点,“再说了,卡莉斯塔也会很无聊的!”
灰鼠的话刚落音,床上的公主心里“咯噔”一下,象有颗野果砸进了空桶。
她承认,刚才……确实支着耳朵偷听,被这么一戳破,只觉得脸颊烧得厉害,白净的皮肤霎时间浮起层粉霞,连耳根都红透了。
“哎呀……”她慌忙抓起身上的被子,“唰”地一下拉到头顶,把整张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活象只受惊的兔子往窝里钻。
为了装得象点,她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咳……”
公主心里想,我是一个病人,我是一个病人……
可这咳嗽声刚落,房子里就静得可怕,连火堆“噼啪”的声响都象是被掐断了。
公主不咳嗽还好,她一咳嗽,格沃夫就知道她也在偷听了。
真是愚蠢。格沃夫心里想,连伪装都不会。
灰鼠却是露出了一个大笑脸,小胡子翘得老高,两颗门牙白得晃眼,尾巴在身后摇成小旗子,毛都炸开了花。
公主就在被窝里等呀等,可是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时而心想,是不是被发现了。
有时候又心想,或者是被抛弃了,就象母亲抛弃她一样。
是亲生母亲
当年母亲走时那样,没留下一句话,连件象样的遗物都没有。
父亲总对着奏折发呆,继母的眼神越来越不善,王宫里的侍女见了她就虚伪的请安——她早就习惯了被丢下,可真当这寂静漫过来时,心口还是像被荆棘扎了似的疼。
想着想着,公主的眼框悄悄的红了,可恶的老鼠,明明说好做朋友的。可恶的德鲁伊,说好陪我的,又骗人。
大骗子,混蛋……
可就在公主这么想时,旁边突然传来格沃夫的声音,不高,却象块小石子砸破了水面:“要听故事吗?”
公主于是猛地掀开被子,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
格沃夫就趴在离床不远的干草堆上,尾巴尖搭在地上;灰鼠蹲在他旁边,手里又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坚果饼。
她望着他们,红着眼框,嘴巴忍不住往下撇。
“要听。(吸鼻涕)”
格沃夫看着卡莉斯塔掀开被子的模样,顿时有点发懵。
那双蓝眼睛红得象浸了水的野莓,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顺着白净的脸颊往下滚。
格沃夫那是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哭了?我可没欺负你。”
这女孩子怎么回事呀?说哭就哭。
灰鼠也僵在原地,黑豆似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挠了挠头,满脑子都是问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他在城里见过的哭,要么是小孩被妈妈打了屁股,要么是小贩被抢了摊子,可现在没人动卡莉斯塔一根手指头啊。
难道是……幽灵?
这念头刚冒出来,灰鼠就打了个冷颤,背上的毛“唰”地竖了起来。
他“嗖”地一下蹿到格沃夫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声音抖得象秋风里的落叶:“卡、卡莉斯塔,你……你说吧,幽灵在哪里?是不是藏在石缝里了?”
听见他们的话,公主反而愣住了。
脆弱的一面像被剥开的坚果壳,就这么赤裸裸地露在人前。
于是公主真的哭了
她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里混着断断续续的笑:“哪有……哪有幽灵啊……还……还有……我……我没哭。”
躲在格沃夫身侧的灰鼠把小脑袋探出来,前爪还紧紧扒着狼的皮毛,声音里带着点被戳穿心思的倔强:“你明明就哭了!眼泪都掉被子上了!”
他顿了顿,又想起自己念叨的幽灵,立刻鼓起勇气,小嗓门拔得老高
“还有幽灵!你把他叫出来!我们三个——我、你、格沃夫,一起教训他!保证打得他再也不敢来捣乱!”
卡莉斯塔看着灰鼠那副梗着脖子、明明害怕却偏要装勇敢的样子,眼泪突然就憋回去了,只剩下鼻尖的酸意。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发哑:“没有幽灵的。”
房子里静了静,只有松脂火偶尔爆出点火星。
卡莉斯塔低下头,手指绞着被角,把心里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只是……只是怕你们也走了。”
她没说王宫的冷,没提继母的狠,只说自己逃进森林后,每天都象踩着棉花走路,生怕下一秒就掉进更深的黑暗里。
直到遇见小矮人和他们,才敢稍微喘口气,可只要周围一静,就忍不住想:他们会不会也觉得我麻烦?会不会明天就把我丢在这里?
“就象……就象手里攥着颗好不容易捡到的野果,怕一松手就摔碎了。”
而听着她的话,格沃夫也看着情绪慢慢稳定的公主,耳边还有灰鼠“永远是朋友”的声音。
他陷入了沉思。
公主这时候哭,也不难理解。绝望之际看到了希望,情绪波动大很正常。
而这样的公主,来到了小矮人的家里。也就是小矮人虽然丑,但是真善良。不然……
而小矮人虽然善,但是宅在深林,孤陋寡闻,而且在童话故事中,每天也是早出晚归,估计也给不了公主陪伴。
所以公主依然还是那个孤独的公主。
她也许会在打扫完卫生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
坐在床上,看阳光从藤蔓缝里移过,听外面的风声从“呜呜”变成“沙沙”。
一个人对着空落落的房子发呆?
格沃夫忽然就懂了,为什么童话里的她会轻易相信继母的伪装。
那种可笑的小伎俩。
除了童话可能有点降智
她还也许看出了那善意中的恶意
只是……她真的不想只和影子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