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王茹和林小杏收拾碗筷。
林铁把林卫国和林卫东叫到了里屋。
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林卫国。
“卫国，这四十块钱，你拿一半。”
“爸，这钱我不能要。”
林卫国连忙推辞。
“这钱是您挣的，应该由您和妈来支配。”
“什么我挣的！”
林铁眼睛一瞪。
“没有你，我连一分钱奖金都拿不到，还得挨处分！”
“这钱，本来就该是你的！给你二十，都算少的了！”
他硬是把钱塞到了林卫国的手里。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以后，咱们家，你爸我负责在外面冲锋陷阵，你，就在后面给爸当军师！”
“咱们父子俩联手，肯定能让咱们家越过越好！”
林铁的话，朴实，却充满了对儿子的信任和依赖。
林卫国心中一暖。
他知道，经过这件事，他已经彻底赢得了父亲的信任。
他不再推辞，收下了钱。
“爸，钱我收下了。不过，我有个想法，想跟您商量一下。”
林卫国看着父亲，认真地说道。
“我想……进轧钢厂上班。”
“你想进厂上班？”
林铁和林卫东都愣住了。
林铁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卫国，不是爸不帮你。实在是现在厂里的招工名额太紧张了。”
“前两年自然灾害，从农村来了不少人，城里也有一大批待业的青年，都盯着厂里那点名额。”
“别说正式工了，就连临时工的岗位，都得抢破头。”
“而且，你身体……一直不太好，厂里那些活，又脏又累，我怕你扛不住啊。”
这是实话。
在这个年代，一个国营大厂的正式工岗位，那就是铁饭碗，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林卫国高中毕业两年，一直没能进厂，就是因为没有名额，也没有门路。
“爸，我知道难。”
林卫国点点头，他早就料到父亲会这么说。
“我不是想要您去求人，也不是想走后门。”
“我想靠咱们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地进去。”
“靠本事？”
林铁更疑惑了。
“怎么个靠法？”
林卫国微微一笑，眼神里闪铄着自信的光芒。
“爸，您想啊，您这次的技术革新，为厂里解决了多大的难题？节省了多少成本？创造了多少价值？”
“这功劳，大不大？”
“大，当然大！”
林铁下意识地点头，赵厂长都亲自表扬了。
“那您作为厂里的功臣，向厂领导提一点小小的，合情合理的要求，过分吗？”
林卫国循循善诱。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跟厂长说，把你要进去？”
林铁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这不成要挟领导了吗？我刚立了功，就跑去提条件，影响太不好了。”
林铁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都循规蹈矩，让他去干这种事，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爸，您误会了。”
林卫国耐心地解释道。
“我不是让您去‘要’一个名额，而是去‘创造’一个名额。”
“创造？”
“对，创造。”
林卫国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淅。
“您想，‘预热缓冷法’现在只有您一个人会，对不对？”
“对啊。”
“那车间里那么多承重支架要加工，光靠您一个人，焊得过来吗？”
“这……”林铁愣住了，这倒是个问题。
“所以啊，”林卫国继续说道，“您完全可以向李主任，甚至赵厂长提议，说这个新方法操作起来，需要一个专门的助手，负责控制预热的火候和掌握缓冷的节奏。”
“这个助手，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但必须脑子灵光，有文化，能理解您的意图，跟您配合默契。”
“您说，放眼整个轧钢厂，还有比我这个亲儿子，更适合当您助手的人吗？”
林卫国的话，象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铁脑子里那把生锈的锁。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个理由，简直是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到了极点！
我不是在为儿子要工作，我是在为我的“技术革新”项目，要一个配套的助手！
这是为了工作，为了生产，为了更好地为厂里做贡献！
这要求，别说赵厂长，就是总厂的领导来了，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高！实在是高啊！”
林铁一拍大腿，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的佩服，已经无以复加。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不光能想出解决技术难题的办法，连后续的安排，都算计得滴水不漏！
一旁的林卫东，也是听得目定口呆，对大哥的崇拜，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爸，您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林卫国笑着问道。
“行！太行了！”
林铁连连点头。
“我明天就去找李主任说这事！不，我直接去找赵厂长！”
他现在信心十足。
他相信，只要他把这个理由说出来，赵厂长百分之百会同意。
“爸，这事不急。”
林卫国却摆了摆手。
“您刚立了功，不能马上就去提要求，显得咱们太急功近利了。”
“得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等车间里那批支架的生产任务，因为只有您一个人会新方法而导致进度缓慢，等李主任急得团团转，主动来找您想办法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您再顺水推舟地把这个‘助手’的提议说出来，效果才是最好的。”
“到时候，就不是咱们求着厂里要名额，而是厂里为了生产，主动给咱们解决问题。”
林卫国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听完这番话，林铁彻底不说话了。
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感觉象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心计，这城府，这步步为营的算计……
这真是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儿子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年，好象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儿子。
不过，他心里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自豪感。
有这么一个儿子当“军师”，他林铁，以后在轧钢厂，还怕谁？
“好！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