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宁慌慌张张坐起身,抱着玉白衾被缩到床角,脸儿比怀里的被子还雪白三分。鸦青发丝凌乱披散,额角碎发沁着冷汗。黑黝黝的眸泛着泪光,红润的唇瓣微微发颤。
“母亲已经起了疑心,我不能不答应……”
她真的没有办法推脱了。
韩氏已经在怀疑她对赵元澈的心思。她若是拒绝和杜景辰的婚事,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赵元澈森冷的目光落在她烟粉色小褂上。
“就那么想和他定亲?”
他嗓音极淡,淬了冰似的。身上的襕衫和手中那根玉钗一道落在地上。
他身上只馀下牙白里衣,上了床,缓缓朝她逼近。
姜幼宁惊惶地缩在角落处,青色的床幔坠在她肩上微微晃动。
赵元澈拉她怀里的衾被。
姜幼宁用尽全力拽住被子,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倚靠。额头上冷汗涔涔,晕湿碎发。
他越发地靠近。
她阖着眸子不敢看他,纤长浓密的眼睫被泪水浸透成一簇簇,眼泪顺着透白的脸儿可怜兮兮地往下掉。因为害怕而口不择言。
“既然兄长已经有了苏郡主,我为什么不可以定下亲事……”
他还去了春江楼找花魁。
只要他愿意,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为什么非不许她离开镇国公府,非要她给他做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不要!
赵元澈不理会她,将她连人带被子拉到身下,俯首吻上去。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
他的吻带着薄怒,裹挟着浓重的占有欲碾上她的唇。
她瑟缩着退让,想躲开他的攻掠。
他大手落在她后颈处,毫不客气地牢牢掌握。不许她避开分毫。
姜幼宁呼吸不畅,眩晕缓缓蔓延开来,全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快要窒息了!
先前牢牢抱在怀中的衾被,此刻早已乱成一团,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热切的吻离开她的唇,落在她额上、眼眸、脸颊……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儿。
他的脸抵在她细腻柔嫩的颈窝,热气扑洒,不轻不重。不至于留下明显的痕迹,却又能恰到好处地叫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只要你愿意,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为什么非不许我离开镇国公府,非要做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身子脱力,如一滩春水般软下来。眉眼如同沾了蜜糖似的睁不开,唇瓣微张,呼吸急促。莹白的脸儿染上了一层浓郁的酡红。
那酡红如水般逐渐蔓延至脖颈,至锁骨下……整个人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离开国公府,就偏要嫁人?”他眼尾殷红,耳根亦红成一片,子午髻松散开来,几缕发丝垂落,在她锁骨处似有似无的拂蹭。
她失神,双手死死攥着身下的被褥,害怕地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顶上的床幔似乎变得模糊起来,眼前好象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什么都看不清楚。
仿佛天底下只馀下他。
终于,他松开她,抬起身子。
她以为,他终于愿意放过她。
她可以离开了。
可才来得及咽一口口水,尚未有所动作。
窗外,惊雷蓦然炸响。
耳边听得暴雨骤降,在屋顶黛瓦上叩击出精妙的节奏。飞溅的水花奔涌汇聚,自黛瓦间滚落,聚成晶莹剔透的璎珞。
暴雨之下,秋树的叶,盛开到凋零的花,簌簌的、颤颤巍巍地飘落。
赵元澈双眸赤红,一言不发。
他性子冷,素来寡言。
姜幼宁一直以为他是拙口笨舌之人。
今日才发现,他不是。
她眼框红透,被如窗外暴雨一般的他逼得泪水涟涟。
纤细的手指插入他发丝,掐进肌里。好象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稻草如何能救命?
她还是被扯进深水的旋涡中,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世子?我要见世子……”
外面,忽然传来苏云轻的声音。
距离并不是很远。
姜幼宁被暴雨激散的理智瞬间回拢。
她惊惶地想抽回被淤泥陷住的脚踝。
疾风骤雨不仅无动于衷。反而变本加厉,愈演愈烈。细嫩的脚踝被淤泥紧紧裹出一圈惹眼的红痕。
“躲开!世子,快出来!我有事找你!”
苏云轻的声音愈发的近,也愈发的大。
她似乎是生气了,听动静仿佛下一刻就要推门而入。
“苏郡主来了……”
姜幼宁哼哼唧唧,话不成话,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她在疾风骤雨中奔走许久,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像被捏住后颈的猫,没有了毫反抗的能力。
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她身上,像宣纸被墨浸透,湿意恣意地渗入骨髓。
在苏云轻又一次的推门声中。
雨势陡歇。
姜幼宁换下被雨淋透的衣衫,窝在暖炉前,手里捧着她爱吃的牛乳酥酪,甜香气令她眩晕。
她缓缓抬起迷朦的眸子。
入目便是赵元澈赤红的眸,潋滟的唇。以及,脖颈处突突跳动的青筋。
他眼尾赤红,再次朝她亲下来。
再不见一丝平日的矜贵禁欲。
姜幼宁羞臊不已,扭头躲他。
他亲在她红玉似的耳垂上,嗓音沙哑似带着点点闷笑。
“怎么自己还嫌弃自己?”
姜幼宁羞得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躲到床下面去。
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到,赵元澈私底下是这样的。
若非亲身经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信他是这样的。
在她心里,他是那样光风霁月矜贵端雅的人,谁知他竟然……
“赵元澈,出来!再不出来我把门踹开了!”
“砰!”
苏云轻又踢了一下门。
“郡主,我们主子在休息,不见客……”
是清涧劝告的声音。
姜幼宁如梦初醒,双手推在他胸膛上。
此刻才察觉,他身上中衣还穿得整整齐齐。
从始至终,狼狈不堪的人只有她。
赵元澈盯着她,坐起身。
姜幼宁拉过衾被,裹住自己。
衾被上的湿处贴在肌肤上,冰得她一个激灵,脸儿一时更红了。
她垂下眸子等了片刻。
不见赵元澈有动作。
“赵元澈!你再不出来我去叫镇国公来了,我的婢女亲眼看见你抱着姜幼宁来玉清院了!”
苏云轻的声音再次传来。比方才更恼怒,更急迫。
姜幼宁闻言心慌至极,推了赵元澈一下,眼泪在眼框里打转:“你快去呀!”
苏云轻的人看到了。
看到赵元澈把她扛进院子,所以苏云轻才会这么快找过来。
徜若苏云轻真破门而入,不等镇国公府处置她,她就要先羞臊而亡了!
她实在害怕极了。
赵元澈捞回衣裳,起身穿戴。
玉带钩勾住他劲瘦的腰身,金印和玉佩悬下璎珞,他正了发髻,衣冠整齐。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不见了方才所有的失态,又恢复了一贯的光风霁月,矜贵淡漠,是世人眼中持正不阿的镇国公世子。
除了眼尾那一抹薄红和鼻尖的一点湿。
之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等我回来。”
赵元澈眸光深邃幽暗,深深地望她一眼。
姜幼宁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赵元澈撩开床幔去了。
床幔落下,眼前恢复先前的昏暗。
姜幼宁才敢抬起头来。
她左右张望,慌慌张张,东一件西一件,捡回自己的衣裳。
房门开了。
她手里的动作咻地顿住,连呼吸都停顿了,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郡主有事?”
赵元澈冷冷地望着眼前的苏云轻。嗓音清冽,神色淡漠。
苏云轻的叫嚷声戛然而止,她张口想要质问。
可赵元澈身上的气势太过冰冷慑人。
她张了张口,竟没能说出话来。只是下意识打量他,一身正气,毫无邪念。表面瞧着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她有点怀疑那个婢女的消息是否准确。
赵元澈微微皱眉:“郡主?”
“世子。”苏云轻回过神来,往他身后瞧一眼,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她倒要进去看看,姜幼宁到底在不在里面。
不过,话是她的婢女说的,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不能直接对赵元澈挑明。
“今日郡主的婢女说的是姜幼宁,明日说王幼宁、李幼宁,郡主都要进我屋子查看么?”
赵元澈语气淡淡,眸底毫无波澜。却偏生叫人不敢有丝毫冒犯。
姜幼宁心跳剧烈。
苏云轻没有提,赵元澈怎么反而还先发制人?
就不能敷衍过去,蒙混过关么?
“怎么会。”苏云轻对他毕竟有情,不敢真撕破脸,当即牵着他的袖子软了语调:“我知道世子是最正直不过的。只是姜妹妹生得太过貌美,我自知不如。再一个,她到底不是你的亲妹妹,我心里这不是没底嘛……”
她说着,悄悄打量赵元澈的神色。
“我待姜幼宁尤如亲妹。郡主安心等陛下旨意便可,不必多虑。”
赵元澈面无表情,带她走到外间落座,吩咐人上茶。
他的嗓音如冰玉相击,干净冷冽。
一字一句无比清淅地落入床幔后的姜幼宁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