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欢宴过后,租界的形势重新开始稳定下来,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於混跡这十里洋场的人来说,都是见惯了有人崛起有人消失的,张晓霖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只不过是他的势力比较大一些,影响的人更多一些,积累的財富也更让人眼红而已。
说起財富就让那些和张驍霖利益相关的人物气闷不已,诺大的张府竞然找不到他积累的財富!
尤其是日本人,田中佑司当晚第一时间就联繫了大川內传七少將,派出了一个大队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前往张府。
他们无视了巡捕房的封锁,藉口要为那些死在张府的日本人收尸,强闯而入。
可惜找遍了所有地方,就差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张驍霖的財物,而那个园下面的地下室也被找到了,可是里面简直比被狗啃过的骨头都要乾净。
整座张府更是被人早就洗劫一空,那些没有被四人组清理的僕从在枪声停止后,钻出了藏身之处,发现老板身死,自然是要树倒猢猻散的。
想要逃命当然需要钱財傍身,那这无主的府邸里值钱的物件就成了他们的目標。
所以日本人来了以后除了抬回十二具尸体,其他的什么收穫也没有了!
这怎么能让日本人满意?
所以目標就盯在了张晓霖的儿子身上。
张驍霖一妻三小,早年无后认了两个乾儿子,没想到后来一个小的突然就给怀孕生子。
这亲儿子自然宝贝的不行,但是却不成才,到了前几年闹著要去法国留学。
张驍霖也就把他送去了法国,结果那是一点也不学好,什么坏毛病都染上了,张晓霖一气之下断了供给,想要把他逼回国。
结果这小子直接求到了杜悦晟头上,老杜还以为人家在国外好好学习呢,就把所有费用给承担了。
两个乾儿子昨晚就死在了张府,那这在法国的亲儿子就成了唯一的独苗,张府不见了的財物也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田中佑司立刻就安排了得力干將去了法国,誓要找到张晓霖不菲的財富。
而对於昨晚行凶的傢伙,日本人也没有置之不理,连夜抓住了几个逃跑的僕从,结果这些傢伙根本没看到任何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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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艰巨的任务又交给了颇得田中佑司信任的小竹信夫,至於原田浩二,这傢伙最近一直和贺盛林混在一起,就等著上级的一纸调令了。
除了日本人,还对这些凶手念念不忘的就是工部局的那几个董事了。
这几个的利益可是和张晓霖息息相关的,这一次活著的人也就是他们几个损失最大了!
不说什么分成、红利,就连投在张驍霖那里的本钱都血本无归了,可他们不敢去找拿了產业的日本人,自然要在凶手身上想办法了。
和日本人不同的是,他们坚决认为那些失踪的財富是被凶手劫掠了。
四个董事虽然数量不少,可惜都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在董事会上有一张投票罢了。
他们指挥不了警务处,就把目標放在了两个新来的顾问身上。
通过一天的信息交流,让他们明白了这十里洋场的势力分布,也让两人明白他们做出的结论多么可笑。
成功的激起了两人对凶手的愤恨,答应董事们要尽全力找出凶手。
公共租界警务处虽然对四个董事的要求置之不理,那也是因为需要稳固租界的统治,全力平息各势力之间的爭斗,追查凶手也要排在维稳的后面。
当局势平稳之后,这追查凶手的事又交到了背锅大王何强巡长手里。
就这么著张晓霖的死,在表面看起来经过两天的发酵也就归於平淡了,还不如苏督察长的边八卦来的吸引人。
当然苏苍也为此付出了代价,那就是和秋知夏再一次约会的时候被这姑娘嘲笑了一番。
就在张晓霖被苏苍击毙的那个时间,远在旧金山的代斯受到了热情无比的招待。
利用致远舰的薄雾在凌晨时分,代斯带著常青踏上了旧金山的码头,几经周折找到了致公党对外联繫的堂口。
在经过一系列手势、切口的验证之后,代斯递上了苏苍亲笔书写的拜书。
对於一个洋人成为克己堂在外的行走,致公党可没有任何怀疑,因为他们在美国也吸收了不少洋人入党。
何况这手势、切口、印信可不是隨便就能对上的,留守的管事立刻上报了此事。
身在东海岸的司徒先生得知克己堂现身,高兴的对天长笑三声,交代旧金山堂口一定要满足对方的需求,让在国內的克己堂能够发展壮大。
不提致公党前身致公堂和克己堂的渊源,只说同为洪门一脉,能看到洪门又一个堂口现世,也能让司徒先生高兴一番。
有了司徒先生的交代,代斯提出的需求很快就被满足了,无论是西药还是轻武器,甚至以后的铁矿石销售问题都谈了个七七八八。
只能说致公党的能量超出了苏苍的预计,三千杆二手春田步枪只需要三万美元,每桿枪配子弹五百发。
也就一桿枪20块大洋左右,这枪拿到国內每杆卖上5-60块大洋轻轻鬆鬆。
两天后,代斯就带著致远舰开始返航,苏苍交给他的二十万大洋了个乾乾净净,除了枪械之外就是西药、电台、军用装备,还有一些国內稀缺的奢侈品。
而在沪上法租界,苏苍坐在办公室看著手里的资料也有些发愁。
这张驍霖死去的连带后遗症出现了,原本的走私地盘那都是心照不宣的划分了区域。
否则苏苍也不会去开拓山城,以期望打开內地通道。
现在没了张晓霖不但租界势力重新划定了地盘,这外面的走私地盘也得有变动了。
此前法租界那是黄锦荣一家独大,下面是杜悦晟和张驍霖各占一部分,基本就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如今是黄锦荣和苏苍平分秋色,下面杜悦晟占了一部分,也算是三足鼎立了。
可公共租界不一样,原先那是张晓霖独大,杜悦晟占了一部分,下面才是其他小势力,算是一超一大眾小的形势。
现在一超倒地,杜悦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趁火打劫,黄锦荣和苏苍都没有插手,就成了一强多大的局面。
黄锦荣没有插手公共租界可能是年纪大了,能维持现在的局面就满意了。
而苏苍没插手,很多人还以为他是不吃独食,给大家留口饭吃。
而真实原因则是他压根就不愿意在公共租界插手,究其原因就是他知道那都是给日本人创造福利。
几年后公共租界可就被日本人全面占领,就现在苏苍和日本人的关係,人家能让他好过?
至於法租界就没什么关係了,自始至终这里都没有让日本人得手,后来都成了一座孤岛!
要说为什么日本人没有兵进法租界,有一种说法苏苍觉得很有意思。
那就是日本人太慢了,在法国人的投降速度面前只能是鎩羽而归。
当他们打算进入法租界的时候,法国已经向德国投降了,那这法租界变相的就成了德国人的势力范围。
以当时的局势,日本人又怎么敢冒著得罪德国人的风险,进入法租界?
就在苏苍想著这些有的没的,对面坐著的老烟杆不耐烦了: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磨嘰?做不做不就一句话的事?”
苏苍递颗烟过去,点了火自己也抽了一根,才不紧不慢说道:
“你也知道那地方可是黄老板的地盘,咱们过去掺和一脚可不太好啊!”
老烟杆抽著烟看著苏苍:
“你最近这两天都在忙什么?真的掉在女人堆出不来了?”
这话纯属调侃,最近关於苏苍的边八卦正到处流传。
“嗨!我还是童男子呢!什么女人堆你也说的出来,为老不尊的老傢伙!“ 苏苍气恼道,“何成浚手下可是三个省份,真要是都插一脚,利益確实不小,可要是跟黄锦荣闹开了,不就让法国人得逞了?”
“我就说你这两天没关注有些事情吧,黄老板在收缩势力了,这租界周边的地盘不是空出来了?
那与其让那些不知所谓的傢伙占了,还不如让老黄出手,最起码能保证稳定!”
苏苍一愣:“这日本人能乐意?”
“不乐意?不乐意也不行啊!英法美这几个国家领事可不愿意看到租界周边整天打打杀杀啊!
这万哪天没收住,杀进租界怎么办?本人能推出谁来控制这区域?”
“纪云清啊!”苏苍想也不想的说了个人。
“这老东西可精明著呢,怎么可能这时候蹦出来?不怕步了张驍霖后尘?”
老烟杆抽著烟,慢条斯理说道,“虽然大家都不清楚什么人要杀张晓霖,可绝对有这狗东西投靠了日本人的原因!“
苏苍没想到还有人看到了这一点!
“纪云清那么惜命,怎么会趟这浑水!”
老烟杆早就看透了纪云清!
做大事而惜身,大半辈子都在那谨小慎微,躲在別人身后搞事情!
苏苍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连锁反应,这黄锦荣既然放弃了北方那一片,苏苍可就不客气了。
现在他不但有法国公董局联繫的货源,还有法国领事和警务处长的货源,现在又有了弗兰克和那个温斯特搞来的军火,再加上未来自家致远舰从美国运回来的货物。
沪上南部这块小地方和山城可吃不下,也需要扩大地盘了,这次也算是搭上顺风车了!
他手里拿的正是湖北王何成浚找人递过来的消息,需要一批可以装备一个团的军火,让苏苍帮他们筹措。
对型號,新旧这些都没有要求,而且国內这些地方军阀所谓的装备就是一条步枪嘛!
充其量一个连再给配上几挺轻机枪,军官配上手枪,至於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了。
有时候子弹都是临到开战了才按颗分配,后勤?后勤是什么东西?
刚好昨天和代斯联繫过,那边三千杆二手春田步枪可不就妥妥满足了何成浚?
何况这枪可是每杆配齐五百发子弹的!
想来他也不可能搞出个多於三千人的团吧,他这就应该是弥补宋建文那个团的损失,所以两千条枪应该就够了,再配些手枪,轻机枪完事。
想好了事情,也就对老烟杆做了肯定答覆,因为这消息是被人递到老烟杆手里的,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渠道!
到了当天晚上,这事就被黄锦荣知道了,只是说了句后生可畏,也就不了了之了。
礼查饭店。
“会长先生!最多再给你七天时间,这艘船就要发回国內了,能不能让外相大人满意,可就看你的了!”
儿玉士夫捏著手里的茶杯在手里转了转,慢条斯理的说著让傅筱安头疼不已的话语。
说起来在当初的自己看来装满一条船的財物轻而易举,所以当初也是信心满满。
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现在畏手畏脚,尤其是张驍霖的死亡,对他也算是杀猴敬鸡了!
大家都在说各种传言,这么多版本里面唯独没有说他的死,是因为投靠了日本人。
可在傅筱安看来,这才是他被杀的主要原因!
在“华日商会”副会长死去以后,傅筱安已经收敛了不少,再加上搞钱老板撞上苏苍,更是让他做起事来小心翼翼,不復之前的勇猛精进。
都让贺盛林在暗地里笑话了好几次,那傢伙和张晓霖合作根本没有顾忌,很是搞了几次大手笔。
也让沪上消失了几十条人命!
这几天傅筱安晚上躺在床上,都在想那什么时候贺盛林死了,他就需要考虑换个路走走了。
现在被儿玉士夫用七天时间逼迫,傅筱安也只能点头答应,这做了狗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会长先生是不是担步了张驍霖后尘?”
儿玉士夫看他答应了,也就开始给他宽心,“放宽心!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正当的商业行为!即便是到了法庭上都不会被判刑的,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张晓霖的取死之道吗?”
傅筱安疑惑不已:“取死之道!”
“没错!”
儿玉士夫很肯定的说道,“你们华夏歷史上有个很厉害的人物,叫做吕布,可名声並不好,被称为:三姓家奴!你可知是为什么?”
傅筱安也是有文化的,瞬间就明白了儿玉士夫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深諳为人之道的他还是说了一句:
“还请儿玉先生明示!”
人家有表达的欲望,就要给人家表达的渠道!
“呵呵!自然是改换门庭太过於频繁了!”
儿玉士夫站起身开始踱步,“张驍霖也是如此,不说他別的,就说帝国这么多机关部门,他都跳了多少个?
外务省特高课,满铁黑龙会,还勾搭过皇道派永仁亲王,海军俱乐部也没少去,你说,这是不是取死之道?“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了,不说谁杀了张驍霖,这些理由摆出来,即便是有日本人杀他,傅筱安都觉得应该。
更何况结交了这么多日本情报机关,你是出卖了多少利益啊!
那些所谓的爱国者不杀你杀谁?
幸好自己距离他还有很远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傅筱安就被带偏了方向,心情不自觉放鬆了下来等他离开礼查饭店,坐在汽车后座被夏天的小风一吹,就给醒悟过来,立刻破口大骂儿玉士夫玩弄人心。
可骂归骂,该做的事情还得做,隨后的几天內,傅筱安使尽各种手段,朋友都被坑了两个,才將將把那艘运输船装满了。
日本领事馆附近的日本洋行码头上,儿玉士夫站在一个高台之上指著那艘装满財物的运输船,对身边的傅筱安说道:
“会长先生!不!未来的市长大人!这次你可是功劳大大的!”
傅筱安强撑著笑脸心里暗骂:踏马的,將近两千多万大洋的东西,再换不来一个市长,以后谁还给你办事?
“还要多谢儿玉先生美言了!”
“这是你应得的!傅先生,时间不会太久了,这十里洋场就会成为你我的手中之物!”
“借先生吉言!”
在两人的对话中,那艘运输船驶离了泊位,沿著黄浦江顺流而下,几艘炮艇紧隨其后,护送著运输船向外海驶去。
在哪里有两艘隶属於第三舰队的护卫艇在等待著这艘运输船,他们將负责把这艘运输船护送回国。
看著运输船带著炮艇远离了视线,儿玉士夫领著傅筱安和西森孝行也离开了码头。
在码头外面,四辆同样的汽车停成了一排,每辆车都有四个保鏢站立在一侧。
傅筱安看到这一幕,更是腹誹:怕死怕到这种程度还出来做什么?
每次儿玉士夫的出行都是如此,而且每次坐那辆车都是隨机决定,也不知道这傢伙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
他却不知道,儿玉士夫的起家可就是暗杀別人来的,所以才会如此防范被別人暗杀!
这也算是一种心理疾病了吧!
距离码头两公里外的一间咖啡厅,闭著眼睛假意休息的苏苍,在看到儿玉士夫那一刻,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抓到你了,儿玉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