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熟悉的明黄色绢帛,以及那上面隐约可见的书写的字迹轮廓,夏龙渊伸向王大监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
他霍然抬头,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近乎绝望的震惊神色,死死地盯住了梁坚那看似恭敬,实则充满了无尽嘲讽与掌控意味的笑脸。
这是……他亲手所写,嘱托王大监拼死送出的——勤王密诏?!
梁坚看着夏龙渊那震惊失色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掌控一切的快意。
他慢条斯理地展开那卷明黄色绢帛,用清晰而带着戏谑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朕承天命,御极天下……然有奸臣当道,窃弄权柄,软禁君父,祸乱朝纲……天下有志之士,见诏之日,当速起兵,入京勤王,共讨国贼,以清君侧,匡扶社稷……”
他念得抑扬顿挫,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佳作,念完之后,他合上绢帛,脸上瞬间换上一副痛心疾首、饱含委屈的表情,看向夏龙渊:
“陛下!老臣……老臣自问鞠躬尽瘁,辅佐陛下,打理这偌大江山,纵无功劳亦有苦劳,实乃大大的忠臣啊!陛下您……您怎能写下如此诏书,发往宫外?这……这不是要寒了天下忠臣义士的心吗?陛下何以待臣至此啊!”
一边说着,梁坚还一边撩起袍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他这番表演,若是旁人看了,恐怕真要被这“忠臣蒙冤”的戏码所骗。
然而,预想中夏龙渊的惊慌失措、无言以对并未出现。
夏龙渊脸上的震惊之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但胸口尚有起伏的王大监,嘴角忽然掀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讥讽的冷笑。
“梁宰相,”夏龙渊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你在胡说些什么?这诏书,与朕有何干系?”
“什么?”梁坚脸上的悲愤表情一僵。
夏龙渊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
“且不说这并非朕之笔迹,也未曾用过任何印玺……单说这内容,‘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入京讨伐奸臣’?呵呵,这上面可曾写明,要讨伐的奸臣姓甚名谁?”
他目光如电,直刺梁坚。
“梁爱卿如此急切地对号入座,莫非是……自认为自己就是那诏书中所指的‘奸臣’不成?”
梁坚被这番连消带打的话问得一时语塞,他下意识地再次展开绢帛细看,脸色微变。
确实,这封诏书从上到下,根本就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
方才他先入为主,加之笔迹与夏龙渊平日奏章批阅的笔法有七八分相似,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夏龙渊想联通外界,讨伐自己的铁证。
可如今被夏龙渊点破,再细看那笔锋细节,似乎……确实与夏龙渊的亲笔有那么一丝不同!
不,是完全不同!
梁坚为了把控朝政,早已经将夏龙渊的一切都了然于胸,自然也包括他的笔风。
这字,绝不是夏龙渊写的!
这是假诏书?!
一个念头如同冷水浇头,让梁坚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看着突然变得气定神闲、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看着自己的夏龙渊,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夏龙渊怎么会无缘无故发这么一封诏书出去?!
夏龙渊却不再给他深思的时间,冷哼一声,直接对周围尚且愣着的宫人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