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晨雾，是淡蓝色的。
混着灵脉逸散的温润气息，缠在四象防御阵的光罩上。
像给青灰色的山门，裹了层半透明的纱。
林默站在灵脉顶端的青石台上。
指尖抵着冰凉的灵脉石。
七阶伪装符的灵光，正顺着石缝往里渗。
化神中期的气息，没像往常那样外放。
而是拆成细碎的灵雾，混进灵脉的灵气里。
漫过殿前的石阶，绕着练剑的弟子脚踝转了圈。
“师父！”
陈小宝的喊声，从山门方向传来。
他抱着六阶预警符，跑得鞋尖沾了泥。
符纸上的红点挤在一处，边缘泛着黑气。
烫得他指尖发红，只能用袖口裹着符纸角。
林默低头。
看见少年跑到近前，怀里的符纸还在轻微震动。
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虫子。
“黑风老妖过黑风河了。”
陈小宝喘着气，指了指山下。
“他身边跟着个穿黑袍的，气息好凶。
预警符碰到那气息，都在跳！”
林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
晨雾里，隐约能看见黑风岭的旗帜。
暗黑色的，在风里飘得很慢。
像块浸了血的破布。
顾清玄的脚步声，从左侧传来。
他握着青冥剑，剑刃上的晨露没擦。
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身后跟着五个穿深蓝色弟子服的修士。
都是筑基后期，是流云剑阵的核心。
“五十名弟子都到位了。”
顾清玄站在石阶下，微微躬身。
“剑阵藏在防御阵后，剑网能罩住山门半里地。
等邪修靠近三十丈，再发动。”
林默点头。
目光扫过顾清玄的剑穗。
那枚灵珠是上次从玄铁宗缴获的。
此刻正随着顾清玄的呼吸，轻轻晃。
像在感知周围的灵气。
“灵脉的气息，记得多沾点。”
林默突然开口。
指尖往顾清玄的剑穗上，弹了丝淡蓝灵雾。
“等下动手，让剑网裹着灵脉气。
黑风老妖的人怕这个。”
顾清玄愣了愣，随即点头。
他能感觉到，灵雾沾到剑穗时。
剑身上的青光，都亮了些。
像突然有了生气。
苏晴的身影，从丹器阁方向来。
她手里提着个竹篮。
里面放着三排玉瓶，泛着淡金微光。
是刚炼好的四阶破邪丹。
瓶身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丹灰。
“按您说的，加了灵脉泉水。”
苏晴把竹篮递过来。
指尖碰到林默的手时，悄悄缩了下。
她总觉得，师父的手比平时凉些。
“抗黑气的效果，能再强三成。”
苏晴补充道。
“弟子们都分下去了。
顾师兄的那瓶，我多放了点火灵花粉。
他练剑时，能稳点灵力。”
林默拿起一瓶。
指尖的化神气息，轻轻扫过瓶身。
不是刻意的威压，是像风吹过水面那样。
让玉瓶里的丹药，微微晃了晃。
这是他从职场学的“权威暗示”。
不用说话，靠细微的实力展示。
让弟子们默认，他的判断永远没错。
“黑风老妖带了噬灵珠。”
林默突然开口。
声音不高，却让顾清玄和苏晴都绷紧了肩。
“等下他若拿珠子晃，你们别慌。
灵脉会护着咱们。”
话音刚落，山下传来一阵闷响。
不是马蹄声，是灵气碰撞的声音。
像有人用黑气，撞了下空气。
林默抬眼。
晨雾里，一道黑影正往这边掠。
速度快得像道黑闪电。
落地时，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草叶。
连露水都没沾——是化神修士的轻身术。
刻意秀给人看的。
是黑风老妖。
没骑他那只黑鬃巨狼。
手里把玩着枚乌黑的珠子。
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泛着冷光。
正是噬灵珠。
“化神中期？”
黑风老妖眯起眼。
声音没放大，却能穿透四象防御阵的光罩。
像根细针，扎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难怪敢守着上古灵脉，倒有点门道。”
林默没动。
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混在灵脉里的化神气息，轻轻往上提了提。
没形成威压，却像层薄纱。
把青石台周围的灵雾，都聚了些过来。
“黑风岭的修士。”
林默的声音，比黑风老妖的更淡。
“不好好守着你的白骨洞，来我青云宗窥探灵脉。
是觉得，本座好欺负？”
他刻意用了“本座”这个称呼。
不是装腔作势，是职场pua里的“定调技巧”。
先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
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黑风老妖捏珠子的手，紧了紧。
乌黑的噬灵珠，突然亮了下。
一道细弱的黑光，往林默的方向射来。
没带攻击性，只是道试探的气息。
林默心里一沉。
指尖的七阶伪装符，瞬间波动了下。
化神中期的气息，差点散了丝。
他赶紧往灵脉石上按了按。
灵脉的淡蓝灵光，顺着他的手掌往上涌。
像条温柔的水带，裹住了那道黑光。
让它在半空中，慢慢散成了气。
“你这珠子，倒是有点意思。”
林默故意笑了笑。
语气里带着化神修士的倨傲。
“可惜，选错了对手。”
黑风老妖的眼神，变了变。
他没想到，噬灵珠的试探，会被灵脉挡住。
“阁下的气息，好像跟灵脉绑得很紧。”
黑风老妖往前踏了步。
黑袍扫过地面的灵草，压弯了几片叶子。
“是靠灵脉突破的化神吧？
离了灵脉，你这中期修为，还能剩几成？”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
林默心里清楚。
若他是真化神，离了灵脉只会弱些。
可他是伪装的，离了灵脉的灵光掩盖。
伪装符的波动，肯定会被噬灵珠抓住。
“靠灵脉突破，很丢人？”
林默反问。
语气里带了点刻意的不悦。
“本座守这灵脉三年，气息沾了本源印记。
你若不信，大可把噬灵珠扔过来。
看看它是能吞了我的气息，还是会被灵脉本源反震。”
他说着，抬手往灵脉石上敲了敲。
淡蓝色的灵雾，突然在他指尖凝成个小小的符文。
是灵脉特有的古老纹路，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他昨晚对着灵脉石，练了半宿的小把戏。
用灵脉的灵光，捏出个看似复杂的符文。
实则是为了让黑风老妖相信，他真的跟灵脉绑定了。
黑风老妖的目光，落在符文上。
捏着噬灵珠的手，松了松。
他最忌惮的，就是灵脉本源暴动。
若这珠子真被反震，他得不偿失。
“你倒会用灵脉要挟本座。”
黑风老妖的语气，软了些。
“但这灵脉本源，不是你一个人能守住的。
玄铁宗的人，也在打它的主意。
你就不怕，咱们两败俱伤，让别人捡了便宜？”
这是在试探林默的底线。
也是在找台阶下。
林默心里清楚，黑风老妖没把握硬抢。
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走。
“捡便宜？”
林默往前踏了步。
灵脉的淡蓝灵光，顺着他的脚步漫出。
在他脚边，形成个小小的光圈。
“谁敢来捡，本座就让灵脉暴动。
到时候，别说灵脉，黑风岭的山头，都得被余波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
却让黑风老妖的脸色，彻底沉了。
灵脉暴动的威力，他比谁都清楚。
真要是那样，他什么都得不到。
“好。”
黑风老妖沉默了半晌，终于后退两步。
“本座信你一次。
但你若敢耍花样——”
他晃了晃手里的噬灵珠。
“这珠子，迟早能让你原形毕露。”
说完，他转身就往山下掠。
速度比来时快了些。
像怕林默突然反悔，用灵脉对付他。
没过多久，山下传来一阵哨声。
是黑风老妖的人，在撤兵。
晨雾里，暗黑色的旗帜，慢慢往黑风河对岸退去。
只留下三个穿黑袍的探子，躲在树后盯着山门。
林默看着他们退去，悄悄松了口气。
指尖的七阶伪装符，灵光已经淡了不少。
丹田传来阵阵刺痛，是灵气消耗过度的反应。
他赶紧往灵脉石后躲了躲。
抬手按了按小腹。
那里沾了丝没压住的血迹，正透过锦袍往外渗。
是刚才伪装符波动时，被灵气反噬弄出来的。
“师父！您赢了！”
陈小宝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抱着预警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符纸上的红点，已经散到黑风河对岸。
不再像刚才那样挤在一起。
顾清玄也走了过来。
青冥剑上的晨露，已经干了。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敬佩：“师父，您刚才那番话，太厉害了。
既点破了黑风老妖的目的，又拿灵脉牵制他。
弟子之前，还担心您会跟他动手。”
苏晴也提着空竹篮过来。
手里多了枚四阶聚气丹，用玉盒装着。
“您刚才调动灵脉时，灵光晃了下。
是不是耗了不少灵力？
快把这个吃了，能补得快些。”
林默接过玉盒。
故意笑了笑，把丹盒打开。
聚气丹的灵光，混着灵脉气，散了些出来。
“不过是跟他试探时，放了点气息。”
他说得轻描淡写。
“化神修士哪会这么容易耗灵力？
刚才那下，是灵脉本源在跟噬灵珠较劲。
跟本座没关系。”
顾清玄和苏晴果然没怀疑。
只是觉得，师父又在藏实力。
“那三个探子怎么办？”
顾清玄指了指山下的树。
“要不要我去把他们赶走？”
“不用。”
林默摇头。
“让他们盯着。
黑风老妖见不到动静，才会更慌。
咱们正好趁这功夫，准备应对锁灵阵。”
“锁灵阵？”
陈小宝眨了眨眼。
“师父，您怎么知道黑风老妖要布锁灵阵？”
林默摸了摸他的头。
指尖的灵雾，轻轻扫过他的发顶。
“他刚才退的时候，眼神往灵脉的方向瞟了三次。
不是在看灵脉，是在看灵脉的支流。
想断了本座的灵脉联系，再动手。”
这话是他猜的。
却故意说得笃定。
像个经验丰富的化神修士，一眼就看穿了对手的算计。
顾清玄和苏晴对视一眼。
眼里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林默没再说话。
借着“去灵脉深处看看支流”的名义。
转身往石洞里走。
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没人注意到，他的袖口，悄悄擦过小腹的血迹。
黑风河对岸的帐篷里。
黑风老妖摔坐在兽皮椅上。
手里的噬灵珠，已经没了刚才的光泽。
泛着暗沉的光。
“那林默的气息，刚才明明动了下。”
他盯着珠子，语气里满是不甘。
“怎么又稳了？
难道他真跟灵脉共生了？”
夜幽冥凑过来。
他的黑袍上，还沾着上次被剑网划开的口子。
语气带着怨毒：“前辈，咱们就这么退着？
灵脉本源就在眼前，就这么放弃了？”
“放弃？”
黑风老妖冷笑一声。
眼神变得阴鸷。
“他跟灵脉共生又如何？
等本座布好锁灵阵，断了他的灵脉联系。
看他还怎么稳气息！”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阵图。
上面画着复杂的纹路，是锁灵阵的布置图。
“你现在就去，把阵眼埋在灵脉支流的入口。
记住，别被青云宗的人发现。
三天后，咱们就动手！”
夜幽冥接过阵图，眼里闪过兴奋。
躬身应下，转身就往帐篷外走。
黑袍扫过地面的骷髅头，发出“咔嗒”一声响。
黑风老妖看着他的背影。
又握紧了手里的噬灵珠。
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林默……”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眼里满是贪婪和狠戾。
“这灵脉本源，本座势在必得！”
灵脉深处的石洞里。
林默盘膝坐在灵脉泉眼旁。
手里捏着枚五阶聚气丹，正快速补充灵气。
七阶伪装符的灵光，在灵脉泉眼的滋养下。
慢慢恢复了些。
他抬眼，看着泉眼里泛着的淡蓝灵光。
心里清楚。
这次能逼退黑风老妖，全靠灵脉和话术。
下次锁灵阵一布，麻烦就大了。
“必须尽快提升真实修为。”
林默在心里默念。
指尖的聚气丹，化作灵气，融入丹田。
金丹中期的灵气，比之前浑厚了些。
却离化神，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深吸一口气。
往泉眼里，又注入了丝灵气。
淡蓝的灵光，顺着泉眼往外涌。
漫过他的指尖，带着丝丝暖意。
“至少现在，还能撑。”
林默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