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起初还在旁边悠閒观战，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但看著看著，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看错综复杂的棋局，又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楚天青，眼中充满了惊疑。
“楚大夫，你这手二间高夹是何用意？”
袁天罡忍不住指著一处局部交锋问道，这一手在他看来，既不够紧凑，又远离中腹大势，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楚天青心里其实也看不懂ai这步棋的意图，但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他故作深沉地沉吟片刻，模仿著ai界面偶尔出现的术语，道：“哦，此乃试应手，观敌之动向，再定后续策略。”
“试应手？”
袁天罡低声咀嚼著这个新颖却颇为贴切的词，目光再次投向棋盘，试图推演这步棋背后可能隱藏的深意。
棋局进入中盘，战斗愈发激烈。
李淳风使出了浑身解数，试图抓住楚天青偶尔露出的“破绽”进行猛攻。
然而，每一次看似成功的攻击，最终都被楚天青以一种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式巧妙化解，並且反而让他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楚天青的棋仿佛一团，让他有力无处使，更像一张无处不在的网，不知不觉间已收紧了口子。
袁天罡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好几次忍不住想出声提醒，却又碍於观棋不语的规矩强忍下来，憋得脸色都有些发红。
反观楚天青，则是越来越轻鬆，毕竟他只需要按照镜片给的指示落子即可，偶尔还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上一口，一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模样。
这表现，更让袁天罡觉得他深藏不露，棋艺已入化境。
看来刚刚的那番谦词著实就是谦词。
终於，在一条贯穿半个棋盘、关乎近三十子生死的大龙被楚天青一连串精妙绝伦的组合拳无情屠戮之后，李淳风拿著白子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他盯著棋盘，脸色变幻不定，有困惑，有震惊。
良久，他长嘆一声，將手中那枚已捏得温热的白子轻轻放回棋盒，声音带著一丝乾涩。
“楚大夫棋艺高深莫测，匪夷所思，贫道输了。”
他推枰认负，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棋输得莫名其妙，许多地方他至今还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那样下，而那样下之后，为何又能取得如此绝佳的效果。
整盘棋给他一种在与整个天地法则对弈的无力感。
看著楚天青平静的面容，李淳风脸上不禁有些臊红。
自己先前还想指点对方，没想到反而被上了一课。
“承让，承让。”
楚天青心里乐开了，表面却故作谦虚：“李道长布局精妙，在下也是侥倖获胜。”
“楚大夫，贫道可否请教一局？”
一旁的袁天罡早已按捺不住，方才观战时的种种疑惑与不解，让他此刻心痒难耐。
楚天青笑了笑：“当然可以。” 李淳风下得比李淳风更加激进，招招不离后脑，试图以力破巧。
然而，在ai那超越时代的全局规划和精准计算面前，他的猛攻如同惊涛拍岸，岸自岿然不动。
中盘阶段，他投入了过多兵力的一条关键大龙，竟被楚天青以一手鬼魅般的点方，净杀！
袁天罡瞪大了眼睛，指著棋盘上那片瞬间失去生气的白子，手指微微颤抖，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表情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此龙明明眼位丰富，怎么会”
袁天罡猛地抬起头，直视著楚天青，仿佛要將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楚楚大夫。”
他咽了口口水，声音略显乾涩：“你你这棋路，师从何人？”
他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荒谬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合理的念头。
眼前这人，莫非是游戏人间的仙神？
否则，如何能下出这等如同洞悉天道轨跡，算尽阴阳变化的棋来？
楚天青闻言，急忙摆了摆手。
“袁道长谬讚了，哪有什么师承，不过是平日里自己瞎琢磨，胡乱摆弄罢了。今日能贏，纯属侥倖，真的，是李道长和袁道长承让了。”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扶了扶眼镜，隨即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
“说来惭愧，与两位道长这番手谈，心神耗损，这眼睛似乎有些不適，今日怕是不能再继续討教了，还请容许在下先行告辞，回去歇息片刻。”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虽觉意犹未尽，但对方提及眼疾，也不好强留。李淳风连忙道。
“楚大夫身体要紧，快快回去休息才是。”袁天罡也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拱了拱手：“楚大夫请便。”
楚天青不再多言，保持著那份“虚弱中带著高深”的姿態，从容起身，微微一礼，便转身离去。
步履看似平稳，实则心里恨不得脚下生风，赶紧离开这两个聪明得有点嚇人的道士。
目送楚天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內內一时陷入了沉寂。
袁天罡的目光死死黏在棋盘上，尤其是那片被屠戮的白龙尸骸。
良久，他转头看向李淳风，问出了之前心中的那个疑问。
李淳风闻言，微微一愣，但隨后却是摇头道。
“袁兄，慎言，慎言啊。”
“若他真是仙神，手段通天，一粒金丹便可活死人肉白骨，又何须在我这儿住院许久，更何况，他诊治时所用针药、所言病理，虽新奇有效，却也並未完全脱离医道范畴。”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棋盘，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有敬佩，有释然，也有一丝自嘲。
“楚大夫既然精擅星象推演，其理与棋道相通，皆需縝密计算、洞察先机、把握全局。他能观星定轨，於棋枰之上算尽变化，又何足为奇？”
“倒是我等著相了，见他初时推辞，便真以为他不擅此道，还存了指点之心如今想来，著实可笑，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