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女孩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僵在原地。
“男子?”
这两个字在她脑海里空洞地迴荡,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十五年来所有的认知。
她下意识地低下。
这双手,纤细而白皙,母亲总说这天生是绣弹琴的手。
这身段,虽然尚未完全丰盈,但裙裳勾勒出的无疑是少女的轮廓。
还有胸前那微微隆起的,让她开始懂得羞涩並悄悄用束胸遮掩的曲线
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
一声几乎破碎的呢喃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中疯狂翻涌。
是祖母笑著给她簪上第一朵绢时的夸讚:“我家月儿真是个漂亮姑娘。”
是乳娘悄悄教她月事来临该如何应对时的叮嘱。
是母亲为她订下婚约时,她心中那份对未来的羞涩憧憬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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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半年来,因月事迟迟未来,灌下无数苦药、承受无数针灸时,那份深埋心底的恐惧与自我怀疑。
原来答案竟是如此。
不是晚来,而是没有
这种荒谬绝伦的结果,让她几乎想要发笑,可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窒息感。
楚天青看了他一眼,虽然同情,但接下来的话却是更为残酷。
“其实,令爱体內,並非空无一物。”
他稍作停顿,將女孩的那份b超报告再次拿起,指尖点向影像图中盆腔偏上的另一处区域,那里的图像与周围的组织略有不同。
“b超探查的范围不止於盆腔。根据影像显示,在她体內靠近腹股沟的区域,探查到了明確的异常回声团块。”
他的手指在图像上两个特定的,呈椭圆形的阴影处圈划了一下。
“这证明了一件事,令爱体內有睪丸。”
“什么!!”
睪丸这两个字带来的衝击,甚至比刚才的没有子宫更猛烈。
女孩空洞地望著楚天青手指的那份报告,仿佛想从那模糊的影像里看出別的真相。
但她什么也看不懂,只觉得那黑色的图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她十五年的人生全都吞没。
母亲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那口气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哽咽。
至於那男子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长长吸了口气。
等他再睁开眼时,先前的震惊和麻木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那该怎么治?”
男人目光灼灼,死死盯著楚天青:“听说您能开刀切掉人身上坏死的臟器,那这隱睪应该也能切掉吧?”
哟呵?
楚天青有点意外,没想到昨天刚做完手术,今天长安城里就有人知道了。
谁嘴这么快啊?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这事儿本来也瞒不住。 楚天青扬了扬眉,继续思考接下来的办法。
一般来说,隱睪的处理,在医学上讲究“先评估,再决定”。
通常会先尝试復位,不会贸然切除。
除非確诊癌变,或者高度怀疑癌变,亦是出现严重的併发症,並且確认激素功能已经无法保留时,才会考虑切除。
像这女孩的情况,虽然有恶变的可能,但概率不会超过5。
想到这儿,楚天青开口道:“其实,您女儿现在的情况並不符合切除的条件。一旦切除,她可能终身都需要服药维持。而且,切除隱睪后,雄激素水平会进一步下降,如果不通过药物精確调控激素比例,她的女性特徵可能会慢慢消退。”
“另外,雄激素对维持正常的代谢和骨骼强度至关重要,如果激素补充不及时,以后很容易骨折。”
“还有,我现在不確定她的隱睪是否完全丧失了生精功能,如果”
“她是我女儿!”
男人突然打断,眼神决绝:“她是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你明白吗?
看著男人坚决的样子,楚天青心中也是明了。
男人要的,其实並不是一个医学上的矫正,而是一种对社会性別的捍卫。
他无法接受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突然变成儿子,更承受不了家族因此可能遭受的指点和非议。
对他而言,那藏在体內的东西,不是什么必须存在的器官,而是一个必须彻底抹掉的污点。
一个会毁掉他家族脸面的祸根。
想到这儿,楚天青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女孩。
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是解脱?
是认命?
还是更深的绝望?
或许都有。
楚天青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
他理解这位父亲的恐惧和选择,也同情那女孩的茫然无助。
但医学伦理要求他尊重患者的自主权。
“您的选择是,希望通过手术切除隱睪,同时完善她女性的外部特徵,让她从外表上看,完全、彻底、毫无疑问地是一个女性。是这个意思吗?”
他將手术的目的和后果清晰地摆出来,既是確认,也是最后一次询问。
男人毫不犹豫,重重点头:“是!必须这样!请楚医师施展妙手,彻底根除这个隱患!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楚天青也直视著男人:“但这个手术需要我亲自做,而且要暴露令爱的外阴处,你同意?”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女儿,他精心养育了十五年、连外男都极少见的女儿,要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彻底暴露那个最私密,最不容窥视的部位?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抗拒感瞬间衝上他的头顶。
然而,再想到那“隱睪”两个字,所足以顛覆整个家族声誉。
那点基於礼教的羞耻心,在这祸根面前显得却是极为脆弱。
他的视线仓皇地从楚天青脸上移开,又落回女儿身上,最终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
楚天青嘆了口气。。
“但你还要明白一点,手术只能让您女儿表面上看起来和女性毫无差別,但不能解决她无法怀孕生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