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孙真人!”
几声充满震惊的低呼,打破了医馆的寂静。
眾人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们想不到,像孙思邈这样身份地位崇高的医道泰斗,竟然会亲自来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医馆。
这位可是公认的医学权威,平时深居简出,专心钻研学问,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大人物啊!
他此番过来,难不成也是来踢馆的?
不过,听他刚刚对楚天青的夸讚,再加上小友的称呼,恐怕二人应该是旧识。
“天青,你方才那番话,字字珠璣,直指医道根本!说得太好了!此乃大医之胸襟,求索之真諦啊!”孙思邈夸讚道。
楚天青摇头笑了笑:“孙真人过奖了,只是一时有所感触罢了。”
与此同时,被惊呆的眾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整理自己的衣帽,齐刷刷地向孙思邈躬身行礼。
“拜见孙真人!”
“孙老前辈安好!”
听到眾人的问好,孙思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目光扫过这群面红耳赤的老大夫,眉头微蹙。
“贫道今天早上本想找几位同行討论个药方,结果跑了几家药堂,竟然都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仔细一打听才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著一丝痛心:“原来诸位是约好了,一同来这天青小友这里切磋来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眾人心上。
他们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头埋得更低了,羞愧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在孙真人面前,他们连解释都觉得没脸。
“诸位可是忘了,行医济世,最重要的是什么?”
孙思邈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是是爭一时之长短?是论一己之输贏?”
他目光如古井深潭,缓缓扫过眾人。
“诸位不思精进医术,探明根源,解世人苦厄,却拉帮结伙,来为难一位身具真才实学的年轻后生?此等行径,实在有负先贤教诲啊!”
这番直指本心的詰问,让几位老大夫羞愧得无地自容,额头上冷汗直冒,他们只觉自己的小心思在孙思邈面前,无所遁形。
孙思邈看著他们的样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诸位可知天青小友的医术,已臻何等境界?”
闻言,眾人抬头,但眼中儘是茫然。
孙思邈缓声道。
“不瞒诸位,贫道与他有过数次医理切磋,每每皆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其见解新颖深刻,手法精妙入微,於许多方面”
他微微一顿,坦然道:“贫道亦是深觉不如,获益良多。
“不如”这两个个字从孙思邈口中说出来,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王大夫他们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
孙思邈何等身份?何等年岁?何等造诣?
楚天青又年纪几何?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但转念一想,孙思邈又有什么必要去贬低自己,抬高他人呢?
想到这点,眾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能让孙真人这么推崇备至,亲自说自愧不如难道他真是天生的医道奇才? 而他们,竟妄图挑战这等人物?
这这哪里是踢馆?
这分明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后怕瞬间淹没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傲慢和不忿,此刻都化作了无边的懊悔与惶恐。
“孙真人。”
楚天青见孙思邈如此推崇自己,又见几位老大夫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连忙上前一步说道。
“我不过是碰巧对这些疑难杂症多了解一些罢了。至於诸位前辈”
他转向王大夫,周老头儿等人,衝著他们温和的笑了笑。
“诸位前辈今天来,虽然有切磋的意思,但初衷未必是坏的。”
“刚才给这位兄台看病时,周老前辈提出的化痰祛湿观点,王老前辈建议的针灸推拿方法,虽然没能直接指出耳石症的根本原因,但確实实实在在地缓解了书生的噁心难受,让他当时舒服了不少。”
“还有之前那个被鱼刺卡住的病人,几位前辈也是心急如焚,各自想办法要救他,那份急切想要救人的心意,晚辈是看在眼里的。”
“医学博大精深,流派眾多,一时诊断有误是难免的,重要的是那份治病救人的初心还在。今天的事,就全当是晚辈和诸位前辈互相交流学习了吧。”
楚天青这番话,既点出了老大夫们之前確实在用心救治病人,也肯定了他们的医者仁心,更是巧妙地给了他们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王大夫等人听著,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对自己之前行为的懊悔,有对楚天青宽宏大量的感激,还有一种被后辈理解和尊重的触动。
孙思邈看著楚天青如此谦虚大度,又如此体贴地为同行解围,眼中的讚赏之色更浓了。
他微微点头,虽然没有再说话,但这无声的肯定,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那个”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突然在角落响起,眾人循声望去,只见躺在床上的书生举著手,有些侷促地问道:“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书生此时浑身不自在。
这一个个比他爷爷年纪都大的大夫,这会儿被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这让他这个外人,稍微感到有那么一丟丟尷尬。
看著书生那副恨不得马上跑掉的样子,楚天青眼中闪过一丝瞭然的笑意。
因为,这替人尷尬的毛病,他自己也有。
“当然可以。”
楚天青笑道:“你的耳石已经復位了,回去后注意动作轻缓些,別做剧烈甩头的动作,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隨时再过来。”
他示意沈灵儿:“灵儿,带这位兄台去结帐吧。哦,对了。”
楚天青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之前那个被鱼刺卡住的病人,付诊金了吗?”
“付了。”
沈灵儿笑著回答:“云綰姐带他办的。”
“嗯,那就好。”
书生如蒙大赦,跟著沈灵儿快步离去。
经过这一打岔,诊室的气氛也没之前那么沉重,孙思邈的目光再次落那些老大夫身上。
他並未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嘆了口气。
少顷,周老头儿上前一步,对著孙思邈深深一揖,声音带著颤抖和羞愧:“孙真人,我等今日实在汗顏,有负医者之名,我这就这就回去开堂坐诊,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王大夫等人也连忙跟著作揖:“谨记真人教诲!我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