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著楚天青凝重的表情和那根停留在惊人高度的水银柱。
无论是在前世现代医院,还是今生在大唐行医,这是楚天青亲眼所见、亲手测量到的最高血压!
这哪是普通高血压?
这根本就是踩在刀尖上的“高血压危象”!
崔非的身体,就像一座被滔天洪水猛烈衝击、摇摇欲坠的大坝,隨时可能轰然垮塌。
脑出血、主动脉夹层破裂、心力衰竭、肾衰竭隨便哪一个併发症,都能瞬间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诊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沈灵儿几乎是衝进来的,手里紧紧捏著一张刚列印出来、还带著余温的报告单,脸上写满了震惊。
“公子!血检结果出来了!”她瞟了眼一旁的崔非,眼神颇为同情。
楚天青接过那报告单,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
还有血钾、血钠、血碳酸氢根、β-羥丁酸等等指標。
没一个是正常的。
这哪是三高啊?
这简直是致命的死亡四重奏!
高血压危象隨时引发心脑血管意外、超高血预示严重尿病及併发症、严重高血脂隨时可能诱发致命的急性胰腺炎、还有肥胖导致的严重肾臟损伤。
每一项单独拎出来都极其凶险,崔非一下全都包圆了。
楚天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抬头看向崔非,努力挤出一丝安抚的笑容。
“那个崔少爷啊,现在检查都做完了,要不您出去活动活动?老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也不好。”
楚天青是真的害怕。
怕一会儿说出诊断结果,崔非情绪一激动,当场猝死在这儿。
崔非看了一眼母亲,崔夫人也是点头道:“去吧,外面有下人候著,需要什么儘管吩咐。”
听到这话,崔非如释重负,起身走出了诊室门。
眼看儿子离开,崔夫人赶忙急切地问道:“楚大夫,小儿的身体究竟”
“崔夫人。”
楚天青摇头苦笑。
“令郎的各项身体指標都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恕我直言,他现在还能活著,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奇蹟!”
楚天青將每一项指標的严重性及其可怕的后果,一五一十地向崔夫人解释清楚。
崔夫人听著,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慌。
不过李世民等一干閒人此时却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神色极为轻鬆。
沈灵儿看著楚天青紧锁的眉头,犹豫了一下,带著一丝不確定,轻声提出了一个想法。 “公子,你说崔非现在还能活著,会不会是是各种病凑巧互相抵消了一点?”
“嗯?怎么讲?”楚天青扬了扬眉。
她试探著解释道。
“您看,他血脂高得嚇人,血稠得像浆,加上这么高的血,按理说血流应该特別困难,甚至可能堵塞。但偏偏,他血压又高得离谱,像一股蛮横的洪水硬生生冲开了淤塞的河道。”
“而且,他身上堆积了这么厚的脂肪,会不会正是这些脂肪,像一层厚厚的软垫子一样,从外面顶住了他那些被高压冲得快爆开的血管?”
“因为有这么一个极其危险,隨时会崩溃的平衡,所以他才能撑到现在?”
这个想法带著一种近乎悖论的逻辑,让屋內眾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又都觉得似乎有点儿道理。
楚天青讚许地看了沈灵儿一眼。
“灵儿,你能这样深入思考,確实动了脑筋,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
“你的思路有一定逻辑,但行不通。”
楚天青解释道:“血管,尤其是动脉血管,是有弹性没错,但这个弹性是有极限的!持续250的高压,就像日夜不停地用千斤重锤猛砸一根橡皮筋!再坚韧的橡皮筋,也会疲劳、也会断裂、最终会彻底崩开!”
“身体里的大血管也许粗一点,脂肪在极短时间、特定外力下,或许能提供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缓衝。但对於这种从血管內部持续爆发出来的恐怖高压来说,外面那点脂肪的所谓『顶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完全起不到保护作用!”
“更重要的是”
楚天青的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脑血管是全身最细、最脆弱、分支最多、结构最复杂的血管,而且没有足够的脂肪保护。”
“所以,灵儿,他能活到现在,纯粹是运气好,是侥倖,是他身体在极限压迫下还没散架的最后一点韧性在苦苦支撑。”
“但这韧性,隨时、隨地,都可能彻底断掉。而脑血管就是那最可能首先决堤的堤坝,脑出血,隨时可能发生!”
看著沈灵儿似懂非懂的点著头,楚天青心中也是有些遗憾。
他刚刚还想著把全院的医女叫过来,进行现场指导。
毕竟这位崔少爷
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活生生的、极端的病理学標本!
从脂血到黑棘皮,再到这突破天际的血压和bi,每一个点都是教科书级別的典型病例,而且严重程度堪称“稀世珍品”。
在唐朝,能遇到一个把代谢综合徵发展到如此登峰造极地步的“尤物”,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教学良机!
但
在量出崔非那恐怖的血压值后,楚天青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是血压在两百以下,他还不至於这么提心弔胆。
但崔非是个二百五啊!
这要是呼啦啦叫来一群小姑娘围著看热闹,再加上自己一会儿讲解时,肯定得提到“高血压会死人”、“高血会死人”、“脑出血瞬间要命”这些大实话。
万一刺激得崔非情绪一激动,血压再猛地往上躥一躥,甚至当场对吧?
楚天青忍不住抬眼看向一旁神色轻鬆、甚至带著点悠閒踱步的李世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要是在诊室里把人嚇死了,那按照大唐的律法
我算故意杀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