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这才微微頷首,神色淡然。
他转向身后那群仍处於石化状態的医女们。
“看到了?”
楚天青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这就是我刚才用的方法的效果。”
他拿起刚刚用过的安瓿瓶和注射器。
“这个药叫『山莨菪硷注射液』,它能够非常快速地解除肠道肌肉的痉挛,你们可以理解成它能立刻清除因为邪毒刺激而过度收缩、拧紧绞痛的肠子,这就是他肚子痛能这么快缓解的关键。”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支药瓶。
“这个药叫『甲氧氯普胺注射液』,也是打进身体里的,它的作用是强力止吐,让翻江倒海的胃快速平静下来。”
最后,他指了指桌上那包已经用完的口服补液盐的空袋子。
“这是『口服补液盐』,需化入温水中饮下。病人上吐下泻,体內水分、盐分流失巨大,极易虚脱。此药水能快速补充丟失的水分及身体必需的盐分、分,防止因脱水导致病情加剧,甚至危及性命。”
楚天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震惊。又充满强烈求知慾的脸庞。
所有人都紧锁著眉头,正努力理解这些从未听过的新说法。
“云綰刚才说的用葛根芩连汤加减的办法,诊断很准,思路也清楚,確实是治这个病的方子,用来后续调理清除余毒、稳固肠胃,再好不过了。
他先肯定了秦云綰的方案,然后话头一转。
“但是,这个病来得太急太猛,病人痛得死去活来,吐个不停。如果干等著汤药煎好、喝下去、再慢慢起效,中间这几个时辰剧烈的痛苦折磨,对病人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的煎熬,而且脱水的风险非常高。”
他扬了扬手里的注射器和药包。
“我刚才用的方法,关键就在於快速控制住最紧急的症状,缓解病人最痛苦的感受,为后续的调理爭取时间和打下稳定的基础。”
“止痛、止吐、防脱水,三步同时进行,又快又有效。等病人痛苦减轻了,状態稳定了,再用汤药清除病根,慢慢调理恢復,这才是周全的办法。”
这番解释,又在医女们固有的认知墙壁上凿开了一道口子。
她们虽然对“注射液”、“平滑肌痉挛”这些词还有点懵懵懂懂。
但刚才那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立竿见影的治疗效果,再加上楚天青条理清晰的解释。
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强烈的求知慾在所有医女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们的眼神从最初的难以置信,渐渐变成了专注而热切的探究。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主要是想告诉你们一点。”
楚天青看著眾人总结。
“认药,也是你们以后必须学会的本事。我这儿的药,跟你们以前学的中草药完全不一样,你们得从头学起。”
他的语气认真起来。“哪种药治哪种病,你们必须死死记住,千万不能出半点岔子。”
听到这话,眾医女赶忙点头称是,这种新奇的治病方法也著实让她们有了兴趣。
楚天青点点头,转身对那汉子说:“人是缓过劲儿来了,但这病根儿还没彻底清掉,后面的调养一点也不能马虎。刚才秦医女开的药方,就很適合后面调养用,你回去找个药铺抓药煎著喝就行。
说著她看了秦云綰一眼,后者也立刻明白楚天青的意思,赶忙跑去一旁开始写药方。
跟聪明人共事,就是轻鬆!
楚天青轻笑一声,隨后又对汉子嘱咐道。
“另外饮食更要格外注意。从今日起,三天內只准喝稀粥,要熬得稀烂,米油为主,米粒儘量少。可以稍稍加点盐调味,但绝不能沾半点油腻、荤腥、生冷之物。”
“三天后,若精神好转,不再腹痛腹泻,可以试著吃点极软烂的米粥或清淡的麵汤,但量要少,分多次吃。切莫急著进补,虚不受补,反而坏事。”
汉子听著楚天青的嘱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后才在同伴的搀扶下离去。 当然,楚天青也没忘把那三十文钱递给他。
待三人走出院子,他还隱约能听到些什么『平分』类似的话。
楚天青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医女们。
“好了。”
楚天青的声音恢復了惯常的清冷平静:“今日之事,你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新的医术,新的药物,新的理论,与你们所学所知,大相逕庭。”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些药物、原理,非一日之功可以尽数掌握。”
他指了指眾人手中的书:“这两本书,回去之后好好看看,好好学习,对你们以后的路,会很有帮助。”
说完,楚天青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吃完午饭就回去休息。”
“这么快就到中午了啊!”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本还沉浸在震撼和新奇知识中的医女们,如同被惊醒的蜂群,一下子全都动了起来!
“快快快,收拾药箱!”
“我去打水洗手!”
“快!快!灶上还煨著粥呢,可別糊了!”
“我去择菜!早上采的野菜还新鲜著!”
“我来生火!”
“碗筷!碗筷还没摆呢!”
小小的医馆瞬间变成了一个热闹的蜂巢。刚才还围著病人、听著讲解、一脸求知若渴的医女们,此刻化身成了最麻利的厨娘。
沈灵儿本欲上前帮忙,却发觉处处插不进手,只得无奈地回身望向楚天青,忍不住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楚天青见状,也是不免笑了笑。
“行了灵儿,她们想做,便让她们忙活去吧,正好,你也能偷得半日閒。”
话刚说完,楚天青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等新医馆落成,得赶紧找几个像样的厨子才行。
这么多人,一日三餐不是小事。
要是把时间都耗在锅台边,那可太耽误事儿了。
楚天青挠了挠头,这后勤保障的事,之前还真没考虑得太周全。
一下午的时间,诊所里也没有问诊的人。
楚天青也乐得自在,一觉补到了夕阳西下。
吃过晚饭,他閒得没事,便打算去工地儿看看进度。
推开木门,微凉的夜风袭来,月光给门前的小路镀上一层朦朧的光晕。
他刚迈出门槛,脚步便是一顿。
只见薛母正站在自己门前站著,月色下,她的身影显得很是单薄。
楚天青不由走过去:“薛夫人?您站在这儿是干嘛呢?”
薛母被这声音惊得身体微微一颤,有些迟缓地转过头。她的眼神带著一种失焦的迷茫,在楚天青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