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在夜里停的。
桃花岛上,白茫茫一片,平日里那些青的瓦、碧的叶,都被这素净的颜色轻轻盖住了,象是天地间新铺开的一叠宣纸。
郭芙醒得比岛上的雀儿还早,推开窗,瞧见外头半尺来厚的积雪,眼睛便亮晶晶的了。
她朝着院子里喊,声音清凌凌的,透着欢喜:“哥哥,快出来,今日我们堆雪人呀!”
欧羡正在院中,一套掌法方才收势,口鼻间呼出白蒙蒙的雾气。
他回头,见郭芙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儿从窗棂边探出来,不由得笑了,温声道:“你去把曲师姐也叫起来,咱们一处堆。”
“好叻!”
郭芙应着,转身便是一阵脚步声,“噔噔噔”地,一路响到曲桃枝的房门口。
不多时,曲桃枝便给裹得严严实实地跑了出来,浑身上下,只露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活象个糯米粽子。
她一见这满世界的白,便开心的叫出了声:“好厚的雪呀!咱们定要堆一个顶大顶大的雪人,比往年的都要大!”
郭芙跟在她身旁,也学着她的样,拍着手傻傻的附和着:“最大的!最大的!”
欧羡瞧着她们,不由叹了口气:“先去洗漱干净了,用了早饭,再来这里集合,咱们一起动手。”
“是!”
曲桃枝赶忙应下,转身便跑了。
郭芙歪着头,迷迷糊糊的说道:“哥哥,我不记得有没有洗漱过了。”
欧羡走近前,弯下腰,仔细端详了她一会,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眼角,笑着说道:“没洗,因为这里还留着宝贝呢!”
郭芙一听,眼睛瞪得圆圆的,也顾不得旁的,转身便追着曲桃枝去了,只留下一串脆生生的喊声:“曲师姐,曲师姐,等等我……”
今日的早餐是黄蓉准备的,有七宝素粥与各种糕点,郭芙最喜欢的芙蓉糕就在其中。
这是一种用面皮包着馅料、捏成芙蓉花型状的糕点,油炸之后金黄诱人、酥酥脆脆。
就在这时,结束晨练的黄药师和洪七公结伴而来。
二人来到厅前,便瞧见曲桃枝与郭芙一阵风似的掠过。
这两个女娃儿为赶着去堆雪人,早饭吃得急,碗筷方撂下便欢呼着冲向院中。
洪七公瞧着她们雀跃的背影,眼中透出慈和的光,捋须笑道:“童真烂漫,最是动人啊!”
黄药师闻言,目光微闪,唇角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淡然道:“七兄既心生向往,何不效仿老顽童?嬉皮笑脸游戏人间。”
洪七公猛地一怔,脑海中浮现出老顽童嬉笑胡闹的模样,不由得连连摆手道:“好你个黄老邪,净出些馊主意!老叫化这般年纪,若也学他,脸都不要啦!”
此刻的院中,欧羡将小铲子、桶、铁耙从工具房拿了出来,见两人欢快的跑过来,便开始指挥着她们制作大雪人。
先团一个结实的小雪球作为种子,然后将它放在雪地上,慢慢地向前滚动。
“滚动时要有耐心,要不断变换方向,这样才能让雪球均匀的裹上新雪”
欧羡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郭芙沮丧的声音:“哥哥,我的雪球裂开了”
“没事,我帮芙芙。”
曲桃枝跟着喊道:“哥哥,我的雪球也裂开啦!”
“你滚!”
“诶?!”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滚,要有耐心。”
“哦哦哦,我还以为师弟骂我呢!嘿嘿”曲桃枝咧嘴一笑,乐呵呵的重新开始滚雪球。
忙了整整一上午,三人终于在庭院中立起个丈许高的雪人。
因怕这大家伙立不稳,欧羡出了个主意,教它斜斜倚在白粉墙上,倒象是个偷闲歇脚的胖伙计。
郭芙冻得鼻尖通红,像抹了胭脂似的。
她望着那葛优瘫的大雪人,眼里闪着光:“哥哥,咱们给它起个名字罢!”
说话间,又把两团新雪拍在雪人头顶,硬是捏出对猫耳朵来。
欧羡瞧着那不伦不类的模样,吐槽道:“那就叫他卡比兽吧!”
一旁的曲桃枝正叉着腰站在雪人旁,满心觉得自己本领了不起,听得这名字不由一怔:“卡比兽?为什么起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因为他象啊!”
欧羡翻了个白眼,谁特么想得到,能在南宋看到卡比兽啊!
腊月的最后一天,是一年中“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的守岁之夜。
待到日暮,郭靖拿出了桃符,一巴掌便按进了门框里,欧羡站在一旁,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旁蹲着的郭芙立刻举起新的门神画象,笑着喊道:“爹,门神!”
郭靖笑了笑,接过门神画象贴在了大门上。
接着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欧羡提着竹篮跟着郭靖、黄蓉、郭芙一同前往了桃花岛墓室。
墓室在桃花岛的东南方,背靠主山、面朝水域。
郭靖、黄蓉来这里,除了祭奠冯蘅之外,也有祭奠江南五侠之意。
当初江南六怪为调解全真七子与黄药师的恩怨前往桃花岛。
可抵达后,黄药师却已与全真七子一同离岛,欧阳锋和杨康此时正在岛上,他们利用了这个机会,在昏暗的冯氏墓室中,杀害了五侠,只有柯镇恶在混战中,因兄弟们保护才得以逃脱。
两人将酒菜拿了出来,摆在冯蘅墓前,随后带着两个晚辈,一同磕头。
待起身时,郭靖不禁开口道:“羡儿,今后若是遇到绝境,切不可鲁莽,一定要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再做打算。当初我差一点便犯了一生难以释怀的错,万幸你师娘没有放弃我。”
黄蓉听到郭靖这么说,一双美目柔情似水的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欧羡自然明白郭靖此刻的心情,便点头应道:“是,师父,我知道了。”
郭靖露出笑意,拍了拍欧羡的肩膀说道:“恩,你一向稳重,我很放心。”
祭奠完先人后,四人便结伴返回别院。
唯有郭靖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冯蘅墓,因为他听到一道悠长的呼吸声从墓后传出,那自然不是岳母诈尸了,而是他那‘离经叛道’的岳父正在另一边缅怀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