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冥顽不灵!!!
“啪啪啪------”
二长老一个眼神飘过去,族人又是接连几鞭子抽下。
宗祠的鞭子可不同一般的鞭子,那鞭尾皆带著细细密密的倒刺,每一鞭子抽下去便是血肉模糊,带起串串血珠飞溅。
鞭刑暂停,又是一名长老怒喝了一声:“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老三陆岳咬牙不吭声,余光却死死瞪向宋今瑶。
“母亲,你就看著我们被打,都不求情吗?”
这是十一鞭了!
现在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疼,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皮开肉绽嚇人的紧。
可他们的母亲宋今瑶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陆岳的眼里全是失望和怨毒。
事情发展到现在,宋今瑶属於第一苦主,陆岳觉得只要宋今瑶求情,再想办法把陪葬银子补上。
几个长老就算动用家法,也不会下狠手把他们打个半死。
可是宋今瑶干了什么?
从进祠堂开始,宋今瑶就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还时不时抹两下眼泪。
哭诉他们爹黄泉路上定会迷了路,要回来找宋氏族人问路。
陆岳严重怀疑宋今瑶不是蠢,就是故意在火上浇油。
明明以前,他们兄弟划个小口子,母亲都会心疼到眼眶发红。
为何现在,这般冷血无情?
此时,宋今瑶正垂眸拨弄著手腕上的菩提子,闻言心底嗤笑了声,求情?
她为何要给三个白眼狼求情?
这局面,本就是她想要的!
再抬头时,宋今瑶眼睛红肿,嗓音哀戚哽咽:“之前你们看灭长明灯,已是犯下大错,让你们守坟我本意是想让你们將功赎罪,可你们-------”
“你,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从你们几兄弟在灵堂吵著要分家时候,我就该”
“该明白,你们眼里除了家產,哪里还有半点人伦纲常?”
还有这事?几位族老气的鬍子又翘了翘。
父亲还没下葬,就逼著母亲分家?
简直!
倒反天罡!
几位长老怒瞪向三兄弟,脸色阴沉,如黑云压城,陆川只扫了一眼,便缩起了脖子。
就又听宋今瑶接著哽咽道:“贪財也要取之有道,再怎么说,你,你们也不能大逆不道的挖了你们父亲的坟!”
“那可是你们父亲啊,那是他黄泉路的盘缠,若他夜里回来找族人问路,可如何是好?”
“这事关乎著整个陆氏的气运,这般的胡作非为,你让母亲怎么好意思为你们求情?”
“若是此事害得陆氏全族跟著遭殃------”
“你!”陆岳气得发抖。
又是这一套。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几位长老火气更大吗?
一定是故意的!
“母亲!”陆川忍无可忍,“那我们被打成这样,您就眼睁睁看著?”
“你到底还拿不拿我们当儿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宋今瑶掀了下眼皮,心中冷笑。
我把你们当儿子,你们又何时把我当过母亲?
前世,她被这几个儿子赶出来的时候,可是叫家僕拿著棍棒驱逐的,那时候他们可有想过她这个做母亲的会不会痛?
“那你们想要母亲如何做?”宋今瑶问。
陆岳没说话,倒是老大陆萧先抢了话。
“把你的嫁妆拿出来补上陪葬银子,然后你跪下来求长老放过我们。”
老二陆萧理直气壮地扯著脖子吼道:“他们一向给你面子,只要你带著诚意为我们求情,多磕几个头,事情肯定能过去。”
宋今瑶垂眸,茶雾氤氳掩住眼底讥誚。
真是她的好大儿啊!
这时候了还在惦记著她的嫁妆!
再抬眸时,宋今瑶已经掩下了眼底的冷意。
带著几分茫然地问:“敢问各位族老”
“我若照著老二这个说法去做,陆家的劫难,可能化解?”
各位族老:“------”这话?道长可没说,他们可不敢应承下来。
事关陆家气运,他们需要慎之再慎。
宋今瑶心里笑了声,故作一脸为难的看向三个逆子:“瞧,老二,不是母亲不帮你们,这实在,並不是解决之法。”
宋今瑶正欲开口,这时有个族人慌慌张张跑进祠堂。
“长老,不好了,昨夜的事有人报官了,这会儿大理寺卿裴大人领著人来查案了。”
闻言,几位长老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谁报的官?”
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报官,是哪个蠢货报官的?
“哎呦喂,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人已经快到了,赶紧出去迎接吧。”
不知道谁喊了句,祠堂內的人才晃过神来。
一阵兵荒马乱地往外跑。
宋今瑶脸色有点不太好,没动地方。
她演戏演到关键时刻了,马上就能达成目的了。
裴惊蛰这时候来做什么? 是查义庄偷尸案?
还是盗墓案?
不过没关係,戏已经到尾声。
床榻下的银子她也已经安排人转移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理寺把所有真相都还原,她也是不惧的。
她设计三个小畜生去挖坟。
就是为了把他们推入两难的境地,让他们怎么辩解都是错!
隱瞒老东西假死,就要担下挖亲爹坟墓盗取陪葬银的罪。
坦白老东西假死,那么三人伙同陆修远和外室,谋夺亲母財產证据確凿,亦是被世俗所不容!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形成困局!
就算是天皇老子来查,无论如何,她宋今瑶也是苦主。
脑海中思虑一番后,宋今瑶又稳稳地坐回了太师椅上喝茶。
嗯,这是雨前龙井,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
前世临死那几年,她可是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的!
这么好的茶,怎能浪费!
相较於宋今瑶的泰然自若,陆岳可就不一样了!
他!
怕极了!
面如土色——完了!
官府一查,父亲假死、义庄偷尸,设计母亲財產,会不会都瞒不住?
陆岳惊出了一身冷汗,冷汗浸著后背的伤口钻心的疼,可比起这些疼痛,更让他胆寒的是即將要到来的人。
大理寺卿亲临查案,这消息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连牙齿都开始打战。
“该死——“他在心里暗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本刚刚他思虑一番后,正盘算著私下和大长老周旋一下,看能不能用坦白父亲假死来换取宽恕,他爹还活著,那他们挖坟就不算大不孝。
就算他们谋划的这一切有些出格了,但毕竟都是陆家人,几位长老总该给条活路吧?
说不准几位长老还能帮著他们把宋今瑶的嫁妆骗来。
可宋今瑶这个碍事的女人!从始至终都像影子似的黏在旁边,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官府的人来了,意味著事情就扩大了。
或许不日就连整个太和县的人都会知道。
他的科举怎么办?
他未来的仕途怎么办?
“三弟!四弟!“
陆萧突然扯他衣袖,压低的声音里透著慌乱:“待会儿见了官,打死也不能提父亲和陶姨的事!陶姨那身子骨——“
提到陶姨,陆岳忽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
倏地,他猛地扑向宋今瑶,一把攥住她衣襟:“是你报的官?!”
“你早就知道了?”
质问完,陆岳又觉得不可能,他神情说不出来的矛盾纠结。
视线落在宋今瑶红到嚇人的眼皮子上,她哭得那么伤心,明显是对他们父亲还很有感情。
若是知道了,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態度。
一时间,陆岳又有点迷茫了。
他感觉自己都要疯了,他一会儿怀疑这一切都是宋今瑶在报復他们,一会儿又觉得宋今瑶又不可能知道,反反覆覆,他从怀疑再到否定,再怀疑,再否定——
短短一夜时间,这种反覆拉扯的感觉都要將他逼疯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何时一切脱离了掌控的?
宋今瑶被他扯得一个踉蹌,却在垂眼的瞬间掩去眸中冷光。再抬头时,脸上只剩恰到好处的困惑。
“岳儿,你在说什么?母亲应该知道什么?”
“——”陆岳一时哽住,不知如何接话。
看来母亲还不知道?
这时候他不能自乱阵脚:“没,没什么。”
裴惊蛰大步走进来时候,正瞧见陆岳揪著宋今瑶衣领。
他霎时冷了脸,几个跨步,撩起衣摆——
“砰!”
身后眾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何事,只见緋红官服翻飞,陆岳已经像破麻袋似的飞了出去。
裴惊蛰收腿的动作行云流水,官靴在青石板上碾出刺耳的声响。
他先是飞快扫了眼宋今瑶——很好!
除了那双兔子眼挺碍眼的,倒没別的伤。
但这副模样莫名让他心头火起。
“陆家真是养的好儿郎,本官今日算是领教了!“他冷笑著甩袖坐上首位,“当眾弒母,本官看你是活腻了。“
弒母?
这不倒反天罡了?
陆氏族人一惊,看向陆岳的眼神,变了又变。
宋今瑶觉得,这裴大人前一句把她也骂进去了,儿子教养不好自然是她这个母亲教导无方,可她也是苦主,对,是苦主。
另外,裴大人那一脚,踹得相当合她心意。
神情几经变化,宋今瑶上前行了个礼:“民妇宋氏见过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