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屿本以为自己在这床下待着听上边两位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甚至哪怕是被某个看上去挺正经的道姑私底下蛐蛐两句也有可能。
自己偏偏还不能发声,那不知道要有多憋屈,结果姬姨未曾想还能听上这么段有意思的曲目。
在姬姨的视角,很明显能够看见谢姨的高跟蹬了下石板,月色在她特地穿的那双轻薄素白长袜上略略有几分反光,说是什么剑修道姑,这都穿的什么?
许是清儿说过一次好看,这款式儿的鞋就镶脚上了?这回还露几分趾尖呢
至于谢鹤衣喊的那句话听着是让人没法和什么道姑联系上是没错,但师尊大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而师尊大人对于自家弟子这种带点儿邪性的手段很是认可,这到底也是出身咱们玉桓宗的,说是一脉相传真没什么问题。
虽说他也没少挑惹自己,但这事儿如今是发生在谢鹤衣的身上,看别人吃瘪还真别有一番风味呢。
谢鹤衣听完陆清远这话也是很明显愣了愣,她那层薄如蝉翼的面纱之下已能够看见脸上透露出来的红霜。
谢姨以为的是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陆清远是何意图已然相当明显,那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如何矜持如何撑起身为清冷道姑的身份也不是这种单单与清儿同处的私下场合该想的。
只不过她也不认可在那留影玉后半段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那很明显已经意乱神迷,怎能作数?自己至多就是卸下那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心防,不非要拿着那种冷若寒霜的态度就是了。
如今是来都来了,那话便喊出来给清儿他听听就好了,认命了。反正一会儿还不是一样得喊?现在还是自己决定的呢,有点儿主动权。
结果陆清远是话锋一转竞又回了那正经的地方。
不过这位御姐道姑也心知肚明这当然是陆清远故意挑惹自己,她看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只能轻哼一声,抬手轻轻捶了陆清远一拳,“尽晓得到欺负姨。“
陆清远则是轻轻环了把谢姨的腰肢,他顺嘴一亲芳泽,然后再是问了句:
“所以谢姨您今夜所来那什么聊天谈心都是说辞,实际上就是想要—”
谢鹤衣听到这儿便是连忙捂住了陆清远的嘴,多年心性早已养成了,这位御姐道姑再如何也没法承认这种事儿啊,要是专程为此事而来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成陆清远专属的那什么了?
谢姨轻轻瞪了他一眼,抬起手来以示威胁,“再敢胡说,信不信姨让你吃点儿苦头?”
姬姨缩在床下撇撇嘴,这到底是谁家弟子啊,你说收拾就收拾的?当本座不存在呢?
你敢动他试试,本座不冲出来咬死你的。
不过谢姨当然也就是随口说上两句,她很快便软了下来,柔柔道:
“贫道今夜所来自然也是真有话想跟你说,譬如此事休矣,说远的话将来你是怎么想的?说近的话,就让陆凝棠称帝之事,你真觉得可行?“
这位清冷道姑现在正靠在陆清远的肩上,她继续道:
“这会不会要人家陆凝棠付出太多了?人间帝位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位置,很可能她将来馀生都会被迫在这紫禁城里,世间万般风景都失之交臂。”
“那倒也不至于。”陆清远笑了笑,顺手轻抚谢姨的嗪首,青丝相当柔顺,还带着几分冷冽清香,他继续说:
“只是眼下需要考虑和管辖的比较多,不过好歹也和妖尊达成了条约,她们俩都有治理经验,相互之间能补足一番。”
“至于那些方案的落实嘛—若是换做眼下这个已经亏空的朝廷那怕是很难做到,但现在咱们的方针是朝堂江湖相融,有谢姨姬姨你们俩牵头,这世间万般事自然可以抹平。“
谢鹤衣依旧保持着靠倒的姿态,全然不管自己的面纱早已落在腿上,任凭陆清远揉脑袋也没说些什么,世人恐怕是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场面。
陆清远则是早已习惯了,如今回想起来,在那回京路上,谢姨假扮师姐之际,她所流露出来的才是最真切的自己吧,一如如今,看上去就象是大号师姐。
只不过修为道行更高,身段更是碾压,剑术嗯,师姐对不起谢姨浑然不觉,她只是如同呓语般说了声:“有那般好用吗?”
陆清远笑道:“不论是姬姨还谢姨都很好。”
后知后觉的谢鹤衣脸上才浮现起一抹绯色,她抿了抿唇,“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哪个姨更好?”
陆清远差点儿呛死,这话吧要是这屋内就剩任何一位好姐姐那都好回答,偏偏姬姨还在床上呢,如今已经很委屈她了,这要如何答上这道送命题?
他整理了下措辞才是缓缓开口:
“书上说,生命中能见证的那些璀灿都不过昙花一现,终将会归于平淡,无需纠结于那么多遗撼。”
“而我只是不想在将来回想的时候觉得当年要是如何如何就好了,所以这所有的经历都应当轰轰烈烈,我只管落笔,墨在宣纸上如何凝结,那由书卷来说。“
他看着有些迟疑的谢鹤衣,再度开口道:
“我意思是,与谢姨也好、姬姨也罢,那些经历都是我所无法割舍的,纵然生命短暂,无论只如并蒂昙花的璀灿还是多少年的平淡那也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这四个字已经诠释,这些话再问也没有意义,其实姨你们之间也无需纠结或者非要让我说出来谁更好这种话。都一样不可或缺,不论少了谁,那都没有我今日。“
谢鹤衣其实本没有这种心境,她只是随口一问,就想听听他夸夸自己,甚至还有些担心他魔门心思犯了真在自己耳边谈谈亲身感受呢哦,那姬青屿没得比,她还没参与呢。
谢姨也未曾想陆清远能说得这么认真,不过他的话让这位御姐剑修很是触动,衔霜君忍不住问:
“哪本书里说的?”
陆清远摇了摇头,咳嗽一声:
“其实没有书,就是我这么一说,不过谢姨也不必担忧陆姨她登基之后会不会失了自由之类的,这是苍梧界,多少符录道法可以通用呢,我陪她去看风花雪月就是了,再者大不了将来生一个不就行了?”
谢鹤衣听到这儿便是一愣,才拾起的那点儿问道心境算是碎尽了,她努努唇,转眸看向陆清远:
“你跟她?”
陆清远耸耸肩不置可否,“跟谢姨也成啊。”
“这怎么行,那岂不是乱套了—”谢鹤衣揉了把自己的脸,脚尖还自发扭了两下。
姬青屿嗤之以鼻,你还真想啊你!师尊大人用以轻柔的真气裹着拳头,愤然捶了下地板,远方某处楼台轰然倒塌。
谢姨馀光随意扫了眼窗外,也不去管它,兴许是天地溶炉所留下来的馀波,她只是再问道:
“这是近的,那远的呢?你可有想过将来?”
陆清远摊摊手,“将来么,平平淡淡就好了,其实我没有什么非要比天高的心性。再说了眼下其实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比如天地溶炉这事其实还没算彻底尘埃落定,幕后和隐患还得清除了才是。”
“再者便是顾钦的道韵,这我得帮人家给收回来吧,已经拖了许久了,她可没少帮咱们。”
“还有就是妖尊大人那道躯问题不晓得她有没有亲自跟谢姨您说过,反正当年误会居多,如今经历这事儿也看得出那狐狸精本质还可以,帮她塑个道躯就塑个了。“
“恩—”谢鹤衣微微颔首,“可以是可以,塑造道躯也并不麻烦,但恐怕未必能合得了那大狐狸的心意,若是非要用最好的,那可还差了几种材料,也不知道你家姬姨那边有没有。”
她说到这儿忽然又是用骼膊肘戳戳陆清远,“哎哎,清儿,看你家姬姨先前那样子,玉桓宗日子过得是有些拮据?“
这算是问到陆清远的盲区了,他在宗内那会儿只晓得自己每个月该领多少例钱、丹药和方子,喝花酒怕是不够,但每个月都有不少结馀,单那些丹药就价值不菲,这对于一个外门来说已经相当富足了。
后边成了少主预备役之后自己的开销都是姬姨亲自拨款,当然,实际上也用不着花多少,苍梧界内哪哪都是自家产业,至少陆清远是没感觉出来拮据在哪,每回出动的手笔都是相当阔绰啊。
陆清远只能摇摇头:“宗内帐目我不清楚。”
谢姨瞄了他一眼,权当陆清远是不好意思说了,她便从乾坤袋里取出来了一沓银票交在陆清远的手中,认真道:
“这里差不多五十万两,你且先拿着当零花用用,姨回观了再给你姬姨拿个几十万两。”
“这—””陆清远有点儿迟疑,但谢姨摇了摇头,“你家陆姨方才都跟贫道说了,你在玉桓宗那些年间都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被人监视着都没拿到什么功法,甚至差点儿刚刚到天权就小命不保了,所以这也算是你陆姨的心意,她是不好意思亲自跟你说。“
陆姨的心意陆清远其实已经领教过不少了,但他还是老实收了下来。
谢姨靠在陆清远怀里,她的眸子里承载那轻柔的月色,分明都是一样的月光,但在刚才紫禁城中带来的感觉就只剩下了孤寂,道躯忍受心火炙烤,月华坠落的地方却能感受到冰冷,象是刀剑擦过。
如今却是无限柔和,让人仿佛沉沦其间无法自拔,谢鹤衣沉默片响才是道:
“清儿你若是想要帮那小青龙寻回道韵,那或许得要提上日程了,方才听那对姐妹说过,京师这种千年布局毁于一旦,北境那些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恐怕也会去试图将顾钦升格之事扼杀在摇篮里,或许这些人手中有些什么寻觅的法门吧,所以你要去也得格外。”
陆清远点点头,“那我或许会跟妖尊大人一起去?师姐她—”
“舟舟可以陪你。嗯,让她陪陪也是好的。”谢姨并没有否决此事。
她觉得有这必要,自己肯定没工夫跟着跑,但那大狐狸也不是什么善茬啊,如今都喊上好姐姐了,很危险的好不好,多个监多个舟舟也算是多道锁。
“那就这么说好了,待至陆姨登基之后再说。“陆清远欣欣然点头,“那谢姨,今夜可算是聊完了?”
谢鹤衣坐了坐正,她看着陆清远如今这一副要送客的样子有些迟疑,可这正正经经聊了许久,那早已习惯的清冷剑修身份早已如影随形般黏上来了,她很难将之就此抛之脑后,可就这般走了又感觉白来了
她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了?
陆清远一脸好玩的看着坐在床上一手按着床板一手捏着床单的谢姨,他是笑了笑:
“这长夜都要过去了,好姐姐可是还有什么要事儿么?”
“别这么喊”谢鹤衣面红耳赤,她弱弱道:“你、你分明心中再清楚不过却还要听贫道如何表态吗,清儿,也不知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这是被谁给教坏了?“
虽然谢姨是没明说,但她很明显意有所指,搞得床下藏着的姬青屿眉头紧锁,一副巴不得咬她一口的样子。
陆清远笑了笑,他轻轻牵起了眼前这位御姐道姑的手,柔声道:
“其实姨只要说一句来都来了不就好了,不过,既然是姨想,那便要看看姨表现了。”
(上边被举报删改了一段无关痛痒的谈话)
谢鹤衣的眸光落于窗外的天色,此刻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再拉拉扯扯恐怕是真来不及了,虽说这样子是很羞耻,但谁让清儿喜欢,再说了自己若是非要嘴硬如何那一会儿还是得相形见拙啊。
于是陆清远就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位清冷的御姐剑修先是拉起自己的手,将手指一一含入口中之后又是缓缓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