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几人之间对于谢鹤衣与清儿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而已,堂堂衔霜君至少得在明面上维持住那个身份嘛。
至于这锅,随便一丢扣舟舟脑袋上便是了,反正她背过的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家弟子替自己背锅也算心安理得不对,是反正姬青屿等人也不可能真去说舟舟,舟舟也不知道,就这么算了。
扣完这口锅后衔霜君的身影便已飘然而下,她心中稍有几分嘀咕,谢鹤衣有时候还真挺羡慕姬青屿的。
虽说世人认定她为魔门宗主,那至少她也能从心所欲些,就如方才被清儿连番当众吻过,还是身负那种身份,身边这么多人却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这要是换了自己,那即便没有被外人看见,那这情况恐怕也远远没有这么轻松就能一笔带过,这便是两者的处境使然。
不过谢鹤衣当了道姑这么多年,这所处的位置早已习惯了,也不去想当年若是选择了姬青屿那条路会如何。
谢姨在此刻能感受到细碎的光华从云端洒落,笼罩了京师那么久的阴霾在此刻彻底驱散。
她渐渐放松了几分,好在一切都已结束,这些本来就压在心头无法拂去的大事如今也都迎来了终点。
其实真要说起来陆清远这京师一行应该能算是做到了最好,先前他入京之前,各种事错综复杂,相互拧杂在一起,类如什么心意丹、什么妖族入京、狐妖狐心—
这每一件看上去都是大事,姬青屿还在暗中联系过自己要是将来掀桌了能不能帮一把的
现在好象都不用担忧了,贵妃娘娘的真实身份已被梳理了出来,什么心意丹也并没有这事儿,至于狐妖入京之事,也随着那天地溶炉一并抹去了。
浮于心间的那些重担已经一一拆下,谢鹤衣能感受到那几分释然,怪不得那些算命的老道说什么天机将迎来大变呢,而这似乎也仅仅是因为陆清远的出现,世间的一切走向就随之而变。
徜若没有他这苍梧界又会变成什么样?虽然陆清远只有十境之下的修为,但他所带来的影响绝没有那般简单,世间千年变革不过如此。
如今的谢姨再回看那两位本以为的“心腹大患”好吧,实际上还依然是,只不过现在要防范的方向是变了而已。
当然,若要谢鹤衣真跑去陆清远面前指指点点说上两句这不许那不准,那如今的谢姨是说不出来的,她觉得自己虽然有姨和半个师尊的身份,但也没法对清儿这种方向上进行约束。
毕竟自己也是后来居上嘛,再者,人家两厢情愿,自己何须去管,任凭后边的这些妹妹怎么追,那至多也就是与自己平起平坐嘛,无需在意,正宫便要有正宫的气度,不和隔壁那个姓姬的一般见识。
衔霜君的神识扫过山脚下舟舟等人都没什么安危要考量之后,这位道姑便已踏入那由玉桓宗掌控的客栈里,那掌柜的盯着自己巧笑嫣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几个月有点儿印象—
总之这也搞得谢姨额间有些汗津津的,她只得偏转了要那顶层最大雅间的心意,转头要了隔壁的单间。
谢姨其实有点儿想去看看,也算是故地重游,不晓得这契不契合陆清远那句“凶手往往都会回到犯罪现场”,但衔霜君坚信自已没什么大错,只是犯了每个做师尊的都会犯的错,毕竟初心也只是想对自家弟子好些也不知道她们一会儿回来了会不会乱来不过谢姨是觉得可能性不大,清儿这在八境积压都多久了,若修行道行有瓶颈,那这瓶颈如今都快被他穿了吧·
虽然从未听说过有人刻意压制修为不突破的,但现在万事休矣,总算可以放松下来,好歹也得关注一下这种事儿吧,保不准清儿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后能一举突破至洞虚也说不好。
这是个不短的过程,谢鹤衣索性不再多想,她洗浴过后缓缓盘坐在床上,安静吐纳养神,委实说这一回受伤是没多重的,只是消耗很大,毕竟那炉火还没将真气全数烧灼一空,这溶炉尚未抵达最后一程便被毁去了,所以调养起来没有多难。
衔霜君越是修行至深越是觉得自家所留下来的那些功法道基未必全对,很多地方似乎都能再度做出改良。
师尊大人是独自回的客栈。本来好端端走到一半,陆清远和贵妃娘娘就被其他人拉去了,也罢,本座自己调养会儿。
她是没什么避讳,直上顶楼那间留看的居所,实际上这楼阁顶楼都是给自家用的,本来也都是为了密谈之类的,不对外开放,师尊大人沐浴完随口咽下几枚丹药便去隔壁串门,见那冰清玉洁的道姑安安静静盘坐在床上,她淡淡道:
“隔壁空着呢。”
姬青屿知道谢鹤衣是假装没察觉,实际上在自己踏入客栈之前她就一清二楚了,这会儿也能窥见这道姑的耳垂渐粉,谢姨只吐出一句:“果真魔门。”
师尊不置可否,她抱着手臂在桌旁坐了下来,“你也好意思说,但咱们之间有且只有一人与清儿阴阳和合过而本座元阴尚在呢,你说谁是魔门?”
谢姨的耳垂更红了,她假借调息沉默了会儿,疑惑道:
“清儿没和你一起回来?”
“恩。”姬青屿点点头,“那狐狸精正巧拉住了他,或许是想和陆凝棠一起趁此机会谈谈姐妹之事,我是让她们回这边谈,免得被人听去了乱传,不过顾钦说是没吃饱,还得再享受会儿。”
“看样子你是给了她不少银子,顾钦手里有你的把柄?”
不用抬眼就知道如今的姬宗主一脸狐疑的样子,谢鹤衣答非所问:
“玉桓宗开支这么大?如今是入不敷出了还是怎样,这点钱都要猜疑些什么,叫声好姐姐支你个一百万两。”
本以为姬青屿会之以鼻,结果谁料到姬宗主笑了笑,还真老老实实道了声好姐姐。
玉桓宗避世那么久,明面上的产业其实并没有太发达,魔门性质还是处处受限的,如今养儿·哦不是,养少主,又得处理这些那些多少事,光各类筹备耗费那都是天文数字,既然你璇玑观家大业大,那就却之不恭了。
谢鹤衣嘴角抽抽,她有点儿下不来台,但还是认了,“行,贫道回观就支给你几十万两。”
这怎么还当着自己的面缩水了不过姬青屿是没提,这一个个的道姑平日自称都是贫道贫道,这一看哪里贫了?
师尊大人索性摆摆手,“那就不纠结你那什么把柄被顾钦知道了的事儿了。”
这会儿谢鹤衣反倒急了,她还真怕被误会些什么,便是直言道:
“不就是先前陪清儿回京那事,那会儿顾钦在的,她仗着自己小姑娘样子乱喊嘛,你都知道这种事,还提什么?”
谢姨本来是想这么告知了也就算了,但姬青屿没给她这个机会,师尊大人认真道:
“总如此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吧,如今眼前能见的大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你就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公之于众?”
“这怎么能”谢姨下意识便睁开了眸子,结果她却发现姬青屿如今没坐自己身前了,而是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嗯,陆清远几人回来了。
衔霜君咳嗽一声道:“此事贫道倒是不急,贫道也有的是办法来显得名正言顺,倒是姬青屿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说?”
姬姨并未正面回应,她只是回过头来眯了眯眸子,“你想的那些法子不会是什么还俗或是隐退之类的吧?”
被戳中的御姐道姑有些心急,她咬了咬唇瓣,“反正你个做师尊的什么时候敢公之于众,贫道就什么时候奉陪。”
“行行行。”姬青屿回以一个意义不明的浅笑,她再度问道:
“你观内对于如今的事怎么看?还有,这一切的真正掌握者”
谢鹤衣看了眼自己的符书,“贫道这事没有事先告知和商讨过,实际上有违观内清规,但这事好歹尘埃落定,观内对此并没有半点苛责,只有对未能同往的担忧。而此事背后的那些人观内一致决定要彻底铲除。”
姬青屿点点头,“哟,这回这么通人性?”
谢鹤衣了窗边那位闺蜜一眼,“再说这话别怪贫道不客气。”
师尊大人望向她却是笑了笑:“好象回到了曾经。”
窗外云霞聚散,光的影子晕染出昏黄的色泽,谢鹤衣也觉得心绪相当平静,“未曾想,还真能从那天地溶炉中走出来,实际上我也没有在任何时候感受到心慌,就好象”
姬青屿在此刻接过话茬,“就好象命中注定。”
她再度回眸,“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触,自是当年被清儿那般舍命相救最终逃出生天之后我就再没有慌乱过,如今亦然,就好象本座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定能够走的出来,此为信念?”
谢鹤衣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就算和他一起化作飞灰,那也值得。”
陆清远几人刚至客栈,小顾钦意犹未尽,谢姨出手太阔绰,随手给这小丫头递的就是一张千两银票,小青龙哪里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差点没在人家酒楼里吃得醉生梦死。
好在这金麟台酒楼开业的就这么点,储备的食粮也仅有这些,才被小顾钦给恋恋不舍放过了。
几人行至楼上居所,师姐便领了谢姨的令去找她了,这间居室里便只馀下了陆清远和“姐妹”四人。
陆清远刮刮小顾钦的鼻子,“咱之前怎么说好的来着,还算数么?”
小顾钦立正行礼,“一切皆按师兄安排,吃饱喝足就睡-不是,变回来。”
她说着便已将那身形显化成了大青龙的样子,这御姐青龙微抬眸子,扫过众人,“何事?”
陆清远扶额,“所以道主大人,您是真对方才发生的事不知晓,还是刻意演的?”
大青龙瞄了他一眼,眸子微眯:“寻常本座会在外留有心念,但若是这道躯撑不住,或者亏空特别严重,那会只保有与外界最低限度的联系,做些什么就随心所欲些,而且就本座所知,你们也没说要做什么啊?”
“是这样。”陆清远认认真真道:“妖尊大人是想说,其实当年在那场战乱中弄成这样也是个误会,此非她心中所愿,也没特地找寻什么人来对你动手,更不可能是为了拼死一搏而不惜将道主给祭炼之类的事。”
“其中也算是被人陷害了,不过妖尊大人那会儿正当焦头烂额没法处理,你神魂崩裂,她道躯溃散,落得这样的结果拜谁所赐如今已能窥见端倪。”
“恩。”顾钦微微颌首,“从眼下的天地溶炉来分析,的确能够倒推出来这些讯息,那一场博弈之中,实际上不知道多少人被当了枪使,而那根本原因也可能只是因我而起也不知道这升格青龙本位,算不算是错误之举。”
当年两方之间牵扯这么多势力的两族之争,其真正意图大概就也是为了防止顾钦彻底晋升青龙之位罢了,而在这事完美落成之后,才促成了妖族与大宁的第二次联手,也就是如今的天地溶炉。
顾钦缓缓抱起手臂,“所以你们是想要说些什么?”
陆清远再度代身后的妖尊大人开口,“其实很简单,顾柒颜是想问问你还认不认那姐妹关系,她想与你冰释前嫌,只不过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顾钦睁大了几分眸子,“本座何时说过不认她?只是多年未见,对她有些脾气罢了,当然这些年里本座与凝棠相依而行,这姐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本座一样也认,徜若顾柒颜你不认可,那休怪姐姐我不客气。,“怎么会”顾柒颜甩甩尾巴,松了口气后又道:
“所以那我该喊陆凝棠声什么好?”
难不成喊人家一声好姐姐?室内稍有几分沉默,陆清远淡淡道:“喊女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