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大人说走就走,没有分毫耽搁便已抵达大宁。
顾柒颜早年间便已肉身诛灭神魂四散,以至于如今她虽然能够勉强聚起魂魄,所用肉身看似有了实体,但实际上依旧是空有其表,还缺失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更何况妖尊大人还因先前在大宁出了些差错导致自己的分魂散去了几道,导致她的实力进一步下降。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妖尊大人用完了她所有早早潜藏在大宁境内有分魂和残魂那也没必要亲自出山,这种举动太危险了。
但妖尊大人深知衔霜君的厉害,徜若她真还存有一线生机,那也不该肆意指派个人就试图去了结她,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顾柒颜如今是急切想要知道那位衔霜君到底是处于什么下场了,若是真能让谢鹤衣身陨在此,那先前自己散去的那几道分魂就当是投资了,也算是值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如妖尊一般受及神魂剥离这种重创那别说是什么向大宁反攻了,就是自保都不容易,早该抱看残魂躲起来了。
不过狐妖强就强在魂体坚韧,顾柒颜又是其中的依依者,现如今她的实力当然远不如当年,但也不至于东躲西藏。
这位妖尊大人依旧是有着曾经冠绝天下的底气。
顾柒颜踏入大宁时早已掩去身形,一路走来的确也没听见什么关乎谢鹤衣的传闻,仿佛早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这位御姐狐妖觉得那显然不可能,天劫当时自己是眼看着凝聚的,想要逆转回去那比什么硬接下来还要难得多。
而不论是衔霜君的天劫打落还是她身受重伤那多多少少也会有所传闻吧,堂堂衔霜君被自己设下的情劫反噬,这得多重磅?
可问题就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璇玑观就算有意封锁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啊。
唯一类似的便是听说京师疆外有雷劫引动,但那象是寻常渡劫,而且相隔太远,时间也对不上。
顾柒颜粗略估算一下,谢鹤衣有可能是陨落在秘境之中了,就算是没陨落,
她硬抗了天劫的话,那这会儿也应该是在养伤。
就凭本尊如今的实力,哪怕是不敌全盛状态的谢鹤衣,那面对这受了伤的谢鹤衣总能不废什么气力解决吧?
妖尊大人觉得只要不是一上来便遇到大乘境那便有一战之力。
而大乘境也不是什么在这天下满地走的存在啊,世间多少人走遍大江南北寻踪拜剑都未必能见上一位大乘的面呢。
更何况自己还是随意逛逛的,顾柒颜最先要去的就是云州,就她能够掌握的情报来说,谢鹤衣的天劫就在那沧江开时的秘境落下。
如今大宁严查,妖族的手不好乱伸,党派之间的传讯也没什么机会告知,更何况如今都在筹备封地大阵之后的事儿,其他都无暇顾及了。
云州那地界先前是说出现过什么《玄天宝鉴》的残页,但风浪渐消,人群早已四散。
这地界的大乘是有的,湛台书院荀退之嘛,不过那老儒生时常待在书院中不会来管外界的事儿,妖尊大人自然是相当放心。
自己看一眼就走,没有踪迹就再顺着此地往不周山去看看,谢鹤衣边走边疗伤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有可能。
若是她被接回去了的话自己那还得找个机会下手,虽然会棘手一些,但狐妖各个都是阵法天才,要行此事并不算太难。
顾柒颜掠过沧江,这条大江依旧奔流而去,江水滔滔,两岸或有行人经过,
已然看不出什么异宝秘境现世过的痕迹了。
但在这位妖尊的眸光之下是还能辨别出来几分异样,类如陆清远眼见谢鹤衣化狐妖的那一块儿地界,还残留着几分三关所留的微末踪迹。
寻常人不可见,但妖尊大人自能辨别,她一落下身来便开始试图摸索起此地的秘境,结果还真被她探寻到了。
身为阵法大家,顾柒颜随手一指,她的指尖便已破开了道口子,而随着那即刻血珠滚落,她的脚下便也显露出了一座阵法。
妖尊大人口中念起言,很快便将早已封上的秘境强行摧开了一小道裂隙。
这当然不是正规召唤秘境的法门,也无法影响其中的情况,只能做得到暂时进入,时间稍微长点就会被空间给丢出来,但这样也足够了。
其实许多大宗门的历练圣地、洞天福地什么的也是用这种差不多的阵法来捕获的,只是用途乃至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顾柒颜毅然决然踏入秘境之中,这是她觉得谢鹤衣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了,
徜若陆清远也在,那真是一箭双雕。
你们俩不是关系不错吗?那本座就当着谢鹤衣你的面将他妖尊大人的眼前光影变动,已然显露出了那条甬道,再前方便是一座楼宇,
不过如今能看得出那穹顶开裂,虽然不至于彻底倾倒化作残垣断壁,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柒颜很兴奋,她已嗅到了天劫落下的痕迹,看着楼宇崩裂的样子,谢鹤衣估摸着是没走出去?
而她刚往前两步,便已听见背后传来了冷笑:“狗鼻子还挺灵的。”
这声音捎带着冷冽,顾柒颜眉头猛然一皱,她第一时间都没回眸,而是甩出一张符篆,只可惜业火刚刚附着其上,风声便至,那符纸当场寸断。
与此同时一柄长剑断空而来,这位妖尊大人能够做出来的动作也仅有错开一步。
但那拂面而过的剑风依旧在她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血珠从此溢出。
顾柒颜转过眸来,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抽:
“怎么是你?”
自己才想着不至于遇上什么多管闲事的大乘境,怎么转头就遇上了姬青屿?
你不在天权跑这来干嘛?顾柒颜扶额:“我说姬宗主您在云州又是有何贵干啊?”
姬青屿眨眨眸子,召回长剑,那漆黑的剑入手就成了师尊手持书中的墨影,
她默默道:
“这话本座倒是也想问你,你个妖尊好端端的不在北境待着,跑这云州来干什么?”
“《万化书》!姓姬的你有备而来!”顾柒颜盯着她手中的书,反手掐诀一脸警剔,又揣测道:
“你出现在这儿,那不是代表着谢鹤衣还真受及那天劫影响,所以她并非身陨在此?那你们这算是互救?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敢情您老人家是觉得谢鹤衣没走出来呢?也不知道她人怎么样了,所以特地来大宁探探虚实?听着有点嘘寒问暖的意思,不过她是补刀来的。
只不过这未免来得也太晚了些吧?黄花菜都凉了啊。
姬青屿觉得自己去金麟台那会儿就已经太晚了,本来还挺扼腕的,想着再早一些或许就是自己抢占先机了呢,结果回头一看,嘴,这还有位原始人狐狸精。
掌陆清远的话来说,这是不是得叫做“村通网”?
不过其实也说不了这狐狸,站在她的视角似乎没啥问题,键而走险也是应该的。
若谢鹤衣真全吃了那天劫估摸着这么两天不够她养身子的,姬青屿通过那影象也算是亲眼目睹了她身负的天劫。
这量级但凡打落下来的话,以谢鹤衣当时那情况下当场陨落的可能真不小再不济也得昏迷个把月什么的。
姬青屿还记得陆清远暗戳戳问会不会有什么得需双修互补才能救命的桥段来着,当时师尊大人是没理他,哪有这种好事儿?本座看你是可以和如今的顾柒颜坐一桌去。
妖尊大人在大宁刚刚经历云州狐妖案的情况下全国戒严,内外上下透露着一股子“什么妖气都将绳之以法”的氛围下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清儿身上那些变量谁也没法推测。
如今姬青屿也只能是道:“你说的没错,谢鹤衣是没身陨,但那字儿你要是换个发音搞不好还有点可能。”
顾柒颜:“?”
妖尊大人此刻没空猜忌姬青屿话里藏了话还是故意想给自己使绊子,不过她知道如今在此地见了姬青屿那就代表着谢鹤衣的确没有陨落在那天劫之下。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姬青屿肯定是将她给藏起来了。
顾柒颜如今心态很复杂,看得出姬青屿现在是全盛之时,自已想要操纵她体内狐心诱发心魔根本无从下手,正面打是肯定打不过她的。
但这种明知谢鹤衣很大可能正处于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要妖尊大人就此撤走世很难接受啊。
她还是想试试,这狐妖仔仔细细观察了眼姬青屿,发现她身上并没有什么雷劫带来的伤,也没有立刻动手的意图,便是又开口问了句:
“那天劫既然不是你抗的,那是谢鹤衣是怎么抗下来的?”
师尊大人耸耸肩:“无可奉告。”
顾柒颜微微眉,那双狐耳修地挺立,背后的狐尾也竖了起来,她手中着符篆,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却还是选择絮絮叻叻两句:
“你们俩不是对立面么,怎么在这种时候还不落并下石反倒是想着救她于水火了,那等天劫之后,就算你尽力也未必能给她续命。”
“若是将来被璇玑观的人发现她体内有玉桓功法走遍的痕迹,你猜玉桓宗会不会因此遭殃?”
姬青屿双手环抱,“那便不牢尊驾操心了,本来您这话早个几个月我或许还会听一听,但让我们俩重新-联手,这也得多亏了妖尊大人您三番五次出手呢。”
虽然妖尊大人您的消息太慢了,但这话姬青屿还真没说错,功劳这狐狸精绝对是占了几成的。
要不是她那几分推波助澜,这两人之间也没那么快走到一起,更不会—
此外那什么原先能跟这狐狸精联手之类的话就不太可能了,狐心隐患只要在一天,姬青屿便不可能同这些狐妖同流合污一天。
顾柒颜愣了愣,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也没啥问题啊,姬青屿你救得出手就不想想这个结果?
还是说谢鹤衣如今情况大好,那姓谢的真是受及天道气运眷顾了?当年怎么不眷顾眷顾本座呢,好悬没给我魂都打散了。
她迟疑道:
“你实话实说她如今情况怎么样了,若是迟迟不见好转或者愈演愈烈,那不如将她转交给本尊,两宗开战总比这样好,我们这算是双赢。”
她人怎么样?
姬青屿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她人的情况比妖尊大人您现在还要健康些。
本座要是方才第一时间知道来大宁的大妖是您老人家那赶忙给不周山传个符书去,再拖上一会儿,人谢鹤衣都得火急火燎提着剑来了吧?
姬青屿抱着手臂打量着眼前的狐妖,那位远在京师的贵妃娘娘不能生擒,眼前这送上门来的妖尊大人倒是可以啊。
只可惜谢鹤衣不在,不然或许还真能将她活捉,那还费尽心思演什么狐妖直接捡现成的啊。
顾柒颜是不晓得对面这位如今在想的是什么,权当姬青屿是被自己打动了在考虑呢,她也没闲着,趁机以神念探知了一下身后那楼宇之中有没有什么生机。
结果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倒是的确坐实了天劫在此落下,而且很明显是没有直击地面,很大一部分都被人给接下了,这种量级妖尊大人是觉得这哪怕是放在自己全盛之际都不敢贸然接下来。
姬青屿还在考虑既然这狐妖如今跟个傻白甜差不多,要不然就在这里打她一顿再把她骗去不周山让谢鹤衣再砍她一通?
顾柒颜便已是叹了口气:“姬青屿,本座如今不是你对手,但你拿我也没什么办法,这个考量你不接受那便就此别过。”
师尊大人摊摊手:“谢鹤衣又不在我手里,你同我说这个没用。”
“那她”顾柒颜狐眸一亮,感觉自己已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但转而便见眼前方箭齐发,那些箭矢漆黑如墨,转而又化成了从四面八方捅来的长枪。
妖尊大人只能狼犯逃窜,手中符崩裂,涌出业火玄冰相抵,她怒道:“姬青屿!”
姬姨淡淡耸肩,“世人谁不知本座记仇?你当先前给我中三关的事儿就这么算了?送上门来的不敲打一通,当我姬青屿好欺负?”
妖尊大人全然不是师尊的对手,几息之间《万化书》千变万化便在她身上留下了数道伤口,以至于这狐狸精说话都不利索:
“我看你不是真想敲打敲打,怕不是要把本座将死里整,你就不怕——””
“别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受好么?还敢威胁?大小王分不清。”姬青屿慢条斯理道:
“本座在洛阳当日可没见你留手,更何况,你亲本座男弟子这回事儿怎么算?”
顾柒颜眸光转红,灵力四散,连拍下数座阵法才催开那悬身墨影,骂骂咧咧:“谁亲你弟子了?”
师尊大人咬唇,随手一个响指便召来周身边数柄兵刃,随她旨意而攻去,“扮柒月,在山脚,还要我说得详细些?如今被本座痛打落水狗,这叫天道好轮回!”
狐狸精急了,这也能怪我?被吃了豆腐还是我的错咯?“那是你弟子亲的我!本尊都没找他算帐呢!”
姬青屿眉头微拧,随手拍落,“这话本座不爱听。”
“一—”的一声,那狐妖化作白烟消散而去,只留下了一句:“姬青屿你给本尊等着!将来定要你好看!”
师尊大人耸耸肩,“奉陪。”
不过顾柒颜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奈何不了她,这帮子狐妖真能跑,脚下的秘境已然开始轻轻颤动,姬姨脚踩莲步,默默捡起了地上那条雪白的毛茸茸的狐尾。
这玩意儿不错,可以给清儿织条围币,就是少了点,希望谢鹤衣那边也能拾一条来,一会儿给谢鹤衣发个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