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者的恐怖之处在於。
它的外表披著玩家的皮,並且会在毫无徵兆的情况下產生变异。
这种上一秒还是熟知的朋友、下一秒就要变成怪物扑过来的违和感,能让恐怖效应更上一层楼。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
阿什登时呆滯在了原地,无措地举剑乱挥起来。
模仿者始终保持著向前躬身的姿势。
从阿什的角度看去,头颅几乎是完全嵌在了锁骨之间,给人一种即將扑击过来的错觉。
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时间的尺度似乎都被拉慢。
电光火石之下。
几道刺耳的枪声打碎空气的寂静,甩著火尾的子弹直直射入模仿者的腰间!
『咔咔咔——』
模仿者的身体顿时发出骨头错位的怪异响动。
与此同时,阿什感觉到侧边被尖锐的鱼鉤勾住,紧接著怪力袭来,將自己往旁边狠狠一拽!
落地之后,阿什才愣愣回过神,看见了娜莉塔那张沉著冷静的脸。
手中端著p7衝锋鎗的娜莉塔很快打完一梭子,正微微蹙眉换著弹,在它扑来的剎那又补了几梭子。
就这样,生命、攻击力齐齐拉垮,纯粹嚇人的模仿者,就倒在烟波中死去。
见到这一幕的阿什瞳孔微缩小,隨后充满了憧憬的神色,心中的喜悦再次喷涌而出。
是娜莉塔
“西柯小姐。”
“来不及敘旧了,先隨便找个屋子躲进去。”
娜莉塔三两步捡起掉落物然后拉著阿什朝著某个方向衝去:
“这个村庄几乎全是午夜潜伏者!”
阿什被娜莉塔拉住手,掌心传来对面活人的温度;
熟悉的喘息声和嗓音,每一种都让阿什感觉到安心无比。
就这样一路踏入那座由圆石修葺的钟楼中。
娜莉塔带著阿什上了二楼。
將新安装的铁门全都关闭,才鬆了口气。
阿什重新观察了一番四周,发现这里已经被娜莉塔进行了简单的翻新:
连接上下的木梯顶端都被安装了铁质活板门隔断,需要用拉杆才能拉开。
三层瞭望塔的后部连接了一座简陋但厚实的圆石火柴盒,似乎被娜莉塔当做了庇护所。
“西柯小姐,这座村子这么危险,为什么你还把『家』建在了这里?”
娜莉塔领著阿什走近后,淡淡道:“建个壳子不费事,村庄里有我要的东西,只是午夜潜伏者太多了,搜刮起来很困难。”
“地下的宝藏吗?”
阿什记得村庄的箱子里能开出有用道具的概率很小,大多都是一些食物。
“总之要好好找一找。”
娜莉塔简短道:
“箱子中有药丸或者药剂据说有一种可以修復san值的上限。”
“san值上限?”
阿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死亡之后,san值上限有概率扣除怎么,你的上限没掉过?”娜莉塔冷脸道。
“当、当然不是我的上限似乎只有82了。我就说为什么戴著环,也会卡到82不再上涨”
娜莉塔沉默地望著她。
“上限不够,会发生什么?”阿什抬头问道。
发现她的眼神有点可怕,又小心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囁嚅道:
“我们会死吗?”
娜莉塔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在旁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也不会改变什么,便转而淡淡道:“不会。及时戴上环就行。”
遇到娜莉塔,阿什还是开心的。
起码不必再像待在“联盟”庇护所中那样担惊受怕了。
所以,当听见娜莉塔询问“你知道“联盟”总部在哪里吗?其他人都匯合了吗?”的时候。
阿什是犹豫了很久,才慢慢点头的。
她当然只想和娜莉塔待著。
起码娜莉塔不会在哪怕精神正常的情况下都突然发癲揍她。
顶多骂一骂。
但是骂一骂又不会疼,更不会死。
她骂得再难听,有朴贤硕、卢多维科等人骂得难听吗?
有了这个对照组,甚至可以用春风化雨来形容。
但是,阿什知道,自己太弱了。
跟在娜莉塔旁边,又保护不了她,说不定还是个累赘会拖她后腿。
娜莉塔又不是“联盟后备军”,而是高贵的“联盟”成员。
虽然阿什知道“联盟”彼此之间也存在著天大的勾心斗角与算计,但起码在表面上不会撕破脸。
也不会像对待她那般对待娜莉塔。
所以,让娜莉塔回归“联盟”的庇护所,才是最优解。
“我记住了“联盟”总部的坐標,离这里有点远,咱们起码要走两三天”
娜莉塔“嗯”了一声,道:“你现在这里等我吧,趁著白天,我再出去找找晚上我回来。”
阿什小声说了“好”,然后看她按动按钮激活铁门回到瞭望台,隨后便停在门后不动了。
“如果有人敲门的话,不要开门。”
铁门『嘎达』合上之前,阿什听见娜莉塔这么说。
她的脸在铁门鏤空的后面停驻
“好,好的!西柯小姐”
阿什目送娜莉塔的名字一点点远去,不禁疑惑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个世界还能敲门吗?”
百无聊赖的时光里,阿什趴在窗沿发呆。
有时能看见娜莉塔奔波的身影。
而在她的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只红棕袍村民悄无声息地跟著。
起初,阿什还以为是双方的行进路线重合。
但很快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只红棕袍村民的移动速度极快。
如若有看不见的殭尸在背后追赶,时而停在建筑物的后端藏匿住,仿佛进化出了智慧。
而后,在娜莉塔某个没有注意的剎那,直接摇身一变!
浑身忽然覆上一层黑水,紧接著整个身子在顷刻间瓦解,爆出无数黑色粒子,从中缓缓挣出一个枯骨嶙峋的人。
它的模样很像凋零骷髏,只是腰肢极细,仅由一根脊椎骨连接上下;
手部粗壮,爪牙锋利,似乎能一爪碾碎玩家的脑袋那般;
漆黑的头骨中,一对冒著白色精光的眼睛死死盯著她,隨后下顎裂开,呈现出一个狞笑的弧度。
它就这样慢慢停驻在了图书馆的拐角处,似乎打算突然窜出,对她做点掏心窝子的事。
却未曾料想娜莉塔根本没有拐弯。
而是开门进屋內,还顺手关上了木门。
已然褪去偽装的午夜潜伏者根本无法將其打开。
只能慢吞吞地走上圆石制的台阶。
漆黑烧焦的怪脸死死顶在门窗处,无声地看著里面
“不行得做点什么才行!”
『颯!』
阿什本身准头並不是很够,再加上这么远的距离下没有倍镜,她根本没有对自己的第一箭抱有希望。
原本只是打算勘测一下落点。
结果一箭射去
『颯!』 依稀看见远方的黑色身影似乎变红了一剎。
“誒?中、中了?”
阿什难以置信地探出头,但是那黑色的影子似乎在转瞬间发生了变化,从骨瘦嶙峋的黑色骷髏体变成了2格的方块人模样,漆黑的后背直直对著她。
阿什所在国直播间:
——“不是,小可怜也能命中了?什么天选运气?”
——“错误的。刚分析完別国直播间,我来解析一波,午夜潜伏者如果卸下偽装长时间没有攻击到玩家目標后,就会凭空消失,然后再隨机俯身到其他村民身上。而阿什刚才射中的,是一只跟在娜莉塔背后的诡影。”
——“我们可以把这个诡影叫做敲门人。”
——“娜莉塔找药丸药剂是不是就为了躲它啊?”
——“这玩意儿揍它一下还会精神失常,然后莫名其妙的给它开门,然后就凉凉了。”
——“能歪打正著到这份上,也真是没谁了。”
——“反正不管阿什有没有招惹到敲门人,她和娜莉塔要住一起,那铁定都得玩儿完,因为它早就盯上娜莉塔了早死和晚死的事。”
就在阿什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篤篤篤!』
是敲门的声音。
急促、又暴躁的敲门声。
阿什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滯。
她方才全神贯注地透过瞄准镜凝视远方,根本未曾察觉。
某种湿重的脚步声,早已顺著钟楼前腥软的泥坪,踱步徘徊著。
似乎是因为那一箭射中而大幅降低的san值,导致她的五感变得没有那么敏锐。
错把这怪异的声响当做了环境音的一部分。
『咚!咚!咚!』
沉重的砸门声如同丧钟,猛地从楼下正门的入口处炸响!
那声音野蛮而狂暴,仿佛不是用手,而是押注了浑身的力气,使用某种沉重的锐器在撞击钟楼底层的大铁门!
声音隔著这么遥远的距离传来,道道都若砸在她的心口上!
阿什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不要是这种声音!”
记忆如冰锥刺入脑海。
大灾变后,在那一个又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夜,强盗们也是这样砸著家门。
生锈的防盗门在撞击下鼓出怪异又瘮人的凸起;
瘦弱的母亲和姐姐,臥病的父亲那压抑的哭声;
他们那粗獷狂戾的恐嚇声,以及不知他们是否会在下一秒闯入、的那种摇摇欲坠的不安感。
让此刻的阿什恐惧到发狂。
『篤篤篤!』
似乎是敲门人愈发不耐烦起来,敲门的声音愈发急促刺耳,
阿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四肢百骸如同被灌满了铅,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大脑一片空白。
唯有无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將她吞没。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会敲门”
“怪物,理应也不会。”
所以
敲门的是谁?
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篤篤篤!——』
狂暴的敲门声,仍在持续。
儘管与她之间还隔著两道铁质活板门和一道铁门。
理应是安全的。
但阿什还是怕得浑身发抖。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突兀地戛然而止。
死寂。
死寂。
死寂。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连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
阿什刚鬆了一口气。
『咔噠!』
一声清晰的、拉杆被扳动的声音。
虽然细微。
但在阿什听来,却如惊雷般炸响耳畔!
不
不!
不!!!
那个东西知道怎么打开铁门?!
它进来了?!
它真的进来了?!
阿什浑身颤抖著切换出钻石剑,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踉蹌著向后退去。
她的视野开始扭曲,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被高度锐化,又高速失真;
圆石墙壁上的贴图纹路如同活物般怪异蠕动;
高大漆黑又透明的影子狞笑著朝她弯下腰来。
『噠噠噠!』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刻,铁门的按钮被按动,直接『咔噠』一声打开。
“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娜莉塔狐疑地挑起眉,见她眼中毫无光彩,头顶的环也不知所踪,便道:
“san值降低了?”
阿什似乎变得无法交流了,口中咿咿呀呀说著意义不明的话语,双目空洞,似乎她眼前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变得全然不同。
“喂,过来点,离篝火近一点,或者戴上环。”
阿什浑身颤颤巍巍地发抖,似乎还有要打开窗户跳下去的趋势。
而在钟楼的最下端,起码有八位棕红色衣袍的村民已经匯聚了过来。
它们仰头歪脑,面露兴奋之色地盯著挥舞著钻石剑的阿什,浑身一股一股地膨胀起来。
眼看著疯了的阿什要跳下去,娜莉塔看了看手中的蓝色药剂。
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向前一拋,將起码两瓶蓝色药剂全都丟到了阿什。
银蓝色光彩的小星星隨著喷溅玻璃瓶的碎裂而绽开。
阿什的双眼肉眼可见地重焕光彩,怔然盯著地面。
隨后无神的双目总算是聚焦到了娜莉塔的方向。
“西西柯小姐。”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紧张地道:
“刚、刚才,有人在敲门,我,我开门了吗?”
记忆如同被撕碎的纸屑,在脑海中疯狂翻卷。
她似乎记得自己的手指曾按上冰冷的按钮;
又仿佛看见一只漆黑透明的硕大方块手如若影子般覆盖在她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这我上哪知道去,刚才不是你从铁窗户那叫我赶紧回来的吗?发生什么了?”
寒意顺著脊椎爬升。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朝娜莉塔呼救过!
到底是她幻听了。
还是自己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