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对面客栈三楼厢房中,趺坐床榻的薛碧婵蓦然从榻上起身,站在窗前借着缝隙打量对面小院。
本以为徐衍是下山泄火来的。
她还期待着趁徐衍在青楼干得兴起之时,突然冒出去吓唬徐衍一下。
结果徐衍这厮下山以来,根本不出房门一步,整日关在屋里。
“他终于出来了,还说什么山上待不住,这山下小院,他一呆就是十天不出门。”
看着徐衍急匆匆出门,不多时从人牙子那儿买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僮仆,搬着大量黄豆,又进了院子。
薛碧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厮究竟在搞什么鬼?
“等等!嘶…他不会是…”
“看来他一定是了,正常人买仆人,谁买小男童…”
小男孩正是顽皮捣蛋的年纪,要力气没有力气,要心细不如女子。
薛碧婵打了个冷颤,心头愈发恶寒不已。
……
转眼,又是半月。
城西小院,院中蜿蜒桃树发芽生花蕊,丝丝清香,透满院中。
徐衍一袭短打,持剑立于院落之中。
嗖嗖嗖。
空中一颗颗黄豆,从四面八方呼啸飞过。
“铮!”剑鸣声起,徐衍提步挥剑,剑舞浑元,似条条青虹起舞周身,煞是好看。
细看去,脚步交错,时纵时起,不离方寸之内。
“嗤嗤!”黄豆飞舞,落地时,皆化两瓣。
两个青衣小僮,卖力拿弹弓不断从簸箕中抓出把把黄豆打来。
徐衍手起剑落,脚步挪移,步走九宫,好似道家步罡踏斗。
掌中剑光飞腾,或刺、拨、翻、斩、劈、挑。
这般精妙,看得两个小僮早已忘了打黄豆,都呆愣愣目不转睛。
而徐衍依旧忘我。手、眼、身、剑、步,渐圆润如一,辗转腾挪,或起或伏或纵。
渐渐,甚至闭上双目,只凭感觉,仿佛形成肌肉记忆,条件反射一般运用剑招。
他时而腾空数丈,跳上树梢,脚踩纤细树枝,步履摇曳如游龙,却无丝毫重量一般极为神妙。
时而身形倒转头朝下,从空中直直落地。
眼看脑袋就要撞地,剑尖却先‘铮’的戳入土中。
剑身弯曲,一弹之间,身形空翻而起,再度脚蹬树干,竟横着踏步走上树梢。
这般身法,看的人眼花缭乱。
三十六式剑招身法,青龙出水、云里翻身、金虎跳涧,一一使过。
这其实是剑侠隔空操控飞剑的身法招式,但拿在手中当武艺剑招用,那就是天下武学精粹。
太清剑术,没有任何虚招,招招皆去芜存箐,聚世间武学剑术精髓,玄妙异常,远非凡俗武艺可比。
甚至三十六式剑招身法,任何一招,都可以成为江湖绝学,底牌杀招。
所以两个僮儿要看,徐衍任他们看,若他们能学得一招二式,便足矣仗此绝艺纵横江湖。不枉他们殷勤伺候一场。
及至日暮时分。
院落中,风潇云歇。
徐衍终于收剑,肃立在院中。
“先生…您还要练么?”两个僮儿站不住了,问说。
“不了,以后也不用了。多谢你们相助,贫道明日便走。”
徐衍睁开眼睛,旋即又道:“这处宅子租期还有一年,租契在房中,你们自便。”
说着,不顾二僮神色,自顾自走入房中。
“铮!”徐衍盘坐蒲团,屈指弹了下手中铁剑。
剑身弯弯曲曲,已然不堪重负。
“想不到我进益如此神速,短短月馀基础牢固,剑术招式也熟练。”
“现在就差一柄好剑了。”
“这柄铁剑终究不是【祭剑法】炼就,资质太差,想将之练成飞剑,难如登天。”
剑也是有资质的。
下一步,寻好匠人,按【祭剑法】造剑,日夜拥剑吐纳,外用灵药洗炼,斩杀妖邪恶人,养就剑炁,便可修成真正飞剑。
次日清晨时分,卧房中盘坐炼气的徐衍睁开双目。
“你们进来吧,大清早跪外面做甚?”
紧闭的房门外,两个小僮跪在地上。
他们天色方明就跪在外面,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不过徐衍一直没有理会。
耷拉脑袋,疲惫困顿的俩个小僮闻言一惊,顿时神色振奋,想要站起身来,又‘扑通’滚倒在地。
跪久了,双膝早已麻痹。
良久之后,俩个小家伙才互相搀着揉膝起身,推门步入房中。
“别跪了,有什么事直说。”见俩人又要跪,徐衍摆手。
“先生,我们想拜您为师…”两人依旧跪在了地上。
“拜我?我并没什么好教你们的。”
徐衍并不觉得自己有教人的资格。不论此人是想跟他学仙,还是学剑术。
“再说了,我这人打小穷惯了,素来小气自私的紧。凡是有一分一毫的好东西,就喜欢藏着掖着;别说没有可教你们的,就是有,你们把头叩破了,膝盖跪烂了,我也不可能教分毫。”
徐衍起身走到桌前,自顾自的收拾着行囊,不着痕迹避开了二僮跪拜大礼。
行李不多,两件还没穿的崭新道袍,一柄半坏的铁剑,一顶竹编斗笠,还有几百枚现钱,用旧布囊裹了,挎在肩上。
至于储物袋,徐衍则贴身收在衣襟内,里面东西也不多,却不能轻易暴露,以免被人看出修仙者身份,他现在可还在躲避仇敌呢。
两个小童很是无奈,相处半月,他们太清楚这个‘先生”为人了,觉得若这个先生都算小气,那世间只怕没有坦荡大方的了。
“我想先生您独身行走在外,难免有一些锁碎事物,如浆洗衣裳,牵马坠镫总是须得人伺候。还请先生带上我们吧。”稍年长些的童儿,率先说道。
“哈哈哈,那又不巧。我从小倒是伺候过人,不习惯被人伺候。”徐衍笑着回了一句,旋即大步向门外走去。
“先生…徐先生!”俩人赶紧起身,紧紧跟着追出门外。
“徐先生将价值万钱的租契送我们,又解了我们奴籍,这般再造之恩,我们兄弟万死难报!
“你们看了我的剑招,长大以后不说当个好人,不要琢磨着杀人放火,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那些剑招,是剑仙控制飞剑的身法招式,聚天下武学精粹,一般习武之人肉眼去看,也是难以学透的,更别说没有练剑心法,剑招只是无根浮萍,遂也不怕人看。
再则仙家剑术玄妙,不得心法,别说凡人,就是同道修仙者去看,也是随看随忘,根本记不住,摸不透。
饶是如此,这半月以来,那俩小僮仆天天打豆子助徐衍修炼剑术每日观看百十遍,触类旁通,却自通了一招二式武学。
如果他们武学资质不差,又肯下苦功琢磨,以后练成武学绝技,或可横行一方。
“那您欲往哪边去,几时回来?不管多少年,我们都还在这儿等您。”俩僮儿说着,还欲再跟上。
却见徐衍走出大门,好似才几步之间,已在十馀丈外,依稀只剩一个背影。
“徐先生保重啊!莫忘了我们张家兄弟!”张家兄弟倚在门前,大声呼喊,引得街上稀稀拉拉人群转头看去。这俩小儿,大些的叫张春,小的叫张秋,名字都是徐衍取的。
“我会记得你们的。”徐衍声音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