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天色有些阴沉,贾琛揣着些银钱出门,准备打算去西市,采买些质量好些的笔墨,顺便割几斤牛羊肉,再买些软糯的点心。
如今《射雕》的稿费与蜂窝煤的银钱,让他手头宽裕了许多,花销也不再象之前那般吝啬。
然而,就在贾琛刚走过宁荣街口,便见一架装饰精巧的青绸小车,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朝着这边行来。
车旁随行的几个小厮衣着体面,显是来自国公府第。
贾琛见状后,便下意识的避让到路边。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车窗帘子的一角。
贾琛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车内。
只见里面一位丽人,正慵懒地倚着软垫,她身着杏子红缕金牡丹纹锦袄,云鬓斜簪一支累丝金凤,生得风流袅娜,更兼肌肤丰腴,那锦袄被饱满的胸脯,撑起圆润的弧度,腰肢却纤细
宛如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充满了年轻少妇特有的风韵。
只是她的面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与倦怠,平添了几分我见尤怜的气质。
贾琛从原身的记忆中,认出了这丽人是谁,正是宁国府长孙媳,秦可卿。
之前原身只是远远瞧见,此刻近距离查看时,没想到竟是这般惊心动魄的美。
那是一种糅合了少女纯净,与少妇风情的极致魅力,偏偏又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弱之气,形成了一种极其诱人,又极易破碎的矛盾美感。
贾琛不自在心中暗叹:“好个标致人物,难怪原着中赞其‘形容袅娜,性格风流’。”
而且,他现在总算是知道,身为男人的四个阶段。
质疑曹贼,理解曹贼,成为曹贼,超越曹贼!
就刚才那样的少妇……这谁顶得住?
当然,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贾琛深知此女的身份敏感,乃是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绝非现在的他,可以沾染半分的。
随后,他便收敛心神,继续向前走去。
贾琛在集市买了些米粮和肉脯,又转到“桂香斋”称了两斤,周嬷嬷爱吃的白糖方糕,和软糯的茯苓饼。
自他搬出陋巷后,仍时常来看望这位孤寡老人。
周嬷嬷之前对他多有照拂,时常透露些府内消息,他于情于理都该常来看望。
片刻后。
贾琛提着不少的东西,来到了周嬷嬷家,却见院门虚掩,屋内还隐隐传来了,压抑的咳嗽声。
他推门进去,发现屋内光线昏暗,一股沉闷的药气,混杂着些许老人居所,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周嬷嬷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竟是连起身都困难了。
她听见动静后勉强睁眼,见是贾琛后,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琛哥儿……你来了……”
“咳咳……”
周嬷嬷气息微弱,一句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急咳。
贾琛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扶住周嬷嬷,触手只觉她身上滚烫,心中一惊。
“嬷嬷,您病得这般重,怎不早些让人告诉我?”
周嬷嬷喘息稍定,苦笑着摇了摇头:“老了……不中用了。”
“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吃了好几剂药也不见好,这两日越发沉重。”
“请……请了街口的胡大夫来看过,吃了两剂药,也不见好,反觉身上滚烫,咳嗽得厉害,痰也咳不出……”
“如今看来,怕是……熬不过这个冬了。”
周嬷嬷说到这里,她那颤斗着手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递到贾琛的面前。
“老婆子无儿无女,也没个亲人……这几个月……多亏你常来照看送吃送穿,比我那早死的儿子还贴心……”
她将包袱塞到贾琛手里,声音愈发低微:“这里是我攒下的……三百多两体己银子……”
“原想着……留着养老送终……如今……是不成了。”
“琛哥儿,你是个好孩子……这钱你拿着……替我……买口薄棺……再寻个……安静的风水地埋了……”
“馀下的,就算老婆子……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
言语间,竟是在交代后事。
贾琛伸手探了探周嬷嬷的额头,发现触手滚烫,再看她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心中便是一沉。
这征状不象是普通风寒,倒象是……肺炎?
或是严重的支气管感染?
他前世为了写网络小说,确实翻阅过《赤脚医生手册》等书籍,对一些常见病的征状,和基础用药有些模糊印象。
而且,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一场普通的风寒,所引发肺部感染,对年迈体弱的老人而言,是足以致命的。
“嬷嬷,您别急。”
贾琛稳住心神,安慰道,“那胡大夫开的方子可还有?给我瞧瞧。”
周嬷嬷颤巍巍的指了指,导床头的桌子。
贾琛拿起那张药方扫了一眼,上面多是些荆芥,防风,紫苏叶等发散风寒的药材。
这对于初起的风寒之症或许有效。
但对于已经入里化热,痰热壅肺的情况,不仅力有未逮,甚至可能因其辛温发散,而加重内热。
“嬷嬷,信得过我吗?”
贾琛看着周嬷嬷,眼神诚恳,道:“我早年偶得过一个方子,专治这等咳喘发热之症,或可一试。”
周嬷嬷浑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贾琛,虽说俩人才认识了几个月,但还是比较相信他的。
周嬷嬷艰难的点了点头,道:“老婆子这条命……琛哥儿……你尽管试……”
贾琛不敢耽搁,立刻拿着方子去了神京城里,一家信誉较好的药铺。
他没有完全照搬现代知识,那太惊世骇俗,而是结合原方,和《赤脚医生手册》里的思路,进行了调整。
而且,他保留了原方中,部分对症的药材,又添加了鱼腥草,黄芩,橘梗等药材,并特意嘱咐药童,将其中几味药剂量稍作增减。
等抓药回来后,贾琛亲自守在灶前煎药。
他记得手册里强调过,对于肺部感染,充足的水分和营养很重要。
于是他一边熬药,一边用带来的羊肉,熬了稀烂的肉粥。
贾琛在服侍周嬷嬷喝下药汁后,又勉强喂了她小半碗肉粥。
或许是药力作用,又或许是心理的安慰。
周嬷嬷竟沉沉的睡去,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