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天晚膳的时候,小夫妻总算各房都拜见过,全府上下都放了赏钱。
新媳妇腿脚残疾的事,无论宁二爷还是宁二太太,自然都不乐意。
但宁二爷终究是男人,更顾忌面子上的事,只装作没看见。
还让钱姨娘出面调停,令下人们不许多嘴多舌,敢多话的立刻打死。
原本这些日子里,宁二太太得意的了不得,把钱姨娘数落的团团转。
此刻钱姨娘见这个局,心里十分的趁愿,暗想天下事果然没有十全十美。
除了二房里钱姨娘的小心思,三房的宁三太太也跟着偷笑。
前阵子二太太急三火四的折腾,恨不得全家让路,才娶回个公主府千金。
来请安的时候走路一瘸一拐不说,还得小和尚在旁搀扶着才能行礼。
宁三太太见了这个模样,不由得搂着自家女儿,满怀都是欣喜。
她膝下的宁四小姐,虽说出身及不上公主的女儿,可总算是个全乎人。
起码胳膊腿没毛病身子健健康康,模样还圆乎乎还挺招人喜欢。
这桩婚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宁国府内外只得依理行事。
到了三天回门的日子,小和尚同着裴氏俩人,同归公主府行礼去。
这几天里头,因为宁二太太病着,小和尚与裴氏都相安无事。
不过宁元竣还是怕这位堂弟年轻,到了公主府说话得罪人。
私下里让妹妹宁大小姐与妹夫齐公子夫妻,陪着他们一同回门。
定南侯府这位齐姑爷,虽说文不成武不就,做官上的能力不成。
但是在京师里头世家亲友之间周旋应酬,从来是礼数周到言谈机智。
那边公主府里头,永安长公主与裴驸马夫妻,其实也是捏着一把汗。
毕竟为了给小女儿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家,这事办得实在太过分了些。
不过三朝回门的时候,两家人都十分客气,仿佛没这事儿似得。
公主府里张灯结彩办得十分隆重,万岁爷还从宫里还赏了东西出来。
婚事是办的特别圆满,脸面上绝对没得说,京师内外传扬了好久。
从此宁国府与永安长公主府就是至亲亲家,礼节上往来不绝。
忙过婚礼这些日子,小和尚心头憋的这口气,慢慢的顺下去了。
其实他满心的别扭,倒不是因为妻子腿脚残疾,而是母亲不依不饶。
裴氏因为腿不太好,婚礼后并不怎么出新房,总是安安静静在屋里。
可是新婆婆宁二太太这里,却恨不得呕出一口心头血来。
婚礼后晕厥那一回,她还真落下病来了,动不动就头昏眼花。
宁二爷和钱姨娘一开始还张罗请太医来看,后来见没大事,也就算了。
母亲为自己婚礼病了,旁人都躲的过,唯有亲生儿子躲不过。
小和尚干脆跟家学里告了假,今年到年底,都在家里伺候母亲。
这天正是腊月初一,冬日午后没事做,天短又不能歇午觉。
梨月忙穿上棉袄斗篷,带人去二门外头选干果与米豆,又要熬腊八粥了。
今年燕宜轩的腊八粥归她来煮,梨月已准备好好露一手,多煮几种口味。
光是米果豆子就提了好几篮子,另外还有好些零碎调料干货。
几个小丫鬟帮忙提着东西,大伙儿正说说笑笑的回到小厨房。
刚进院门就看见采初,她刚在备膳间烤火等着,此刻揣着手挑帘出来。
“小月,一会儿若没事,赶着弄碗汤水,给二房太太送过去。过去就说覃奶奶给二婶请安,问二婶身子可好些了。若是二太太身子好些出的来,过几天咱府里摆腊八宴,二婶好歹在宴席上坐坐。国公爷已经下帖子,请了长公主与裴驸马,还有裴大小姐一家子。”
宁二太太这病症,从冬月已拖到了腊月,死活就是不肯好。
先开始各房各院还都跑过去探病,但时候久了自然都烦了。
覃乐瑶还算晚辈里有礼数的,隔三差五就送点吃食过去,虽然她都不吃。
先开始梨月送了个补身养胃的鱼片滚白粥,宁二太太嫌荤腥吃不下。
后来又送个素蒸鸭无香糕,又说是病着常吃药,嘴里发苦没味儿。
前儿梨月干脆送了蜜饯金橘和蜜饯橄榄,吃了药好过口,人家又嫌反酸。
真幸好梨月不是二房的厨娘,要不然能被宁二太太的舌头给刁钻死。
自己做出来的膳食被人挑三拣四,梨月倒是一点儿不气恼。
因为她心里知道,宁二太太并非真吃不下,也不是故意跟吃食较劲儿。
“我刚从外头拿来了山药和干栗子,这里从上午就吊好了羊肉汤,正好做个药膳金玉羹,最是容易克化调理脾胃的汤水。一会儿做好了,晚膳的时候,奶奶也喝一盏。”
金玉羹是好听的名头,实则是用上好山药与生栗子搭配出金玉色泽,再用羊肉汤来炖煮,羹汤有羊肉的油脂香气,更加的美味。
汤羹做好之后,用小炭火炉子煨着,才装在食盒子里头。
谁知提着东西刚走到二房院的回廊里,就被二太太身边的丫鬟拉住了。
“姐姐好,燕宜轩覃奶奶派我来,给二太太送碗汤水,问二太太安好。”
这些天梨月时常过来,这几个大丫鬟早就都混熟了。
只见对面的丫鬟接过食盒提给旁边婆子,就摆手让梨月去旁边厢房等着。
“你且别进去,我们二太太刚不肯吃药,对着小和尚正发脾气呢。”
宁二太太这些日子脾气一直特别差,梨月连忙往旁边厢房里走,
谁知还没迈步,隔窗就听见屋里哗啦脆响,不知是摔了茶杯还是药盏。
“……人家都说儿子养不熟,从来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可我倒不曾想过,我儿子竟然也能这样!新媳妇儿进门才几天,她给你下了什么咒,你就要把亲娘抛到九霄云外去?”
“你也别叫我是娘,你只回新房守着她去罢了!这可真是天理昭彰,我当婆婆竟然当出不是来了?可着京师里的豪门贵府看看,哪家的婆婆做成我这样儿,哪家的媳妇有她那么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