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送来的这一份蟹粉酥,正是翠华楼的,用特别精致的雕花漆盒盛着。
打开梅花样式的盒盖看进去,就见一色都是粉彩拼盘,摆得花团锦簇。
中间是香喷喷的蟹粉酥,四周还有好几种别的花样细点。
如意糕、广寒糕、桂花糕应有尽有,都是手工雕花特别精致。
端出上面一层的点心,下面一层有盛糖果蜜饯的小荷叶碗儿。
龙须糖、玫瑰糖、桂花糖之外,还有蜜饯橄榄与梅花脯。
这一盒翠华楼的精致糖果点心,只怕没有十来两银子,都买不下来。
杏儿如今倒是真大方了,这么贵的东西,她竟然随手就送人。
宁国府里的姑娘小姐们,虽说吃穿用度十分富贵,但手里银子并不多。
宁家小姐们又都顾忌身份尊贵,一般不会派丫鬟去外头买吃食。
可翠华楼的贵价点心,总不会杏儿买回来自己吃的?
不过既然送了过来,也断然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等到掌灯后无事时,梨月把几样点心糖摆出来,又煮了一壶玫瑰洛神茶。
采初和采袖带着几个小丫鬟,都跑了过来,与她一起偷吃宵夜。
“现在杏儿也是懂事多了,还知道赔一盒点心过来。若是早先的时候,她撞了旁人还要无理搅三分。如今在二小姐的身边,她已是头一个了,才十四岁年纪,混到这一步也真是不容易。将来二小姐若出阁,有她在身边跟着,那还真是吃不了亏。”
采初喝着茶嗑着糖豆儿,倒是把杏儿夸赞了两句。
几个小丫鬟都是白天没吃够蟹粉酥的,此刻争相抢着最后几块点心。
采袖笑着呵斥她们没吃相,听见采初这么说,便压低声音摇头。
“这些日子你们天天在外头跑,府里的事还不知道。二小姐的婚事,终归还是不好寻,京师里选遍了,再没有个合适的人。太太昨天还吩咐,让国公爷托人往京师外头寻去,只怕还要好些。她到底还是受了何家的牵累,京师谁不知二小姐与何家订过婚?”
就在前些天的时候,刑部已定了临江侯父子的判决。
刑部文书上报到了内阁与司礼监,两处还为罪名轻重争执了一番。
原来罪名定的是临江侯本人削爵,两个儿子与女眷贬为庶人。
但司礼监吕公公说话极狠,说何家可能掺和了妖书案,临江侯本人该死。
再加上何家两个公子放印子钱害人无数,就该全家流放千里,女眷充官。
而且还放出话来,说何家这般罪臣之妹,就不该留在宫里蛊惑圣驾。
这言下之意,就是等临江侯一死,何家满门流放后,就要逼何才人自尽。
消息传进后宫,在宫里一直吃斋求佛的何才人,顿时吓得心胆俱裂。
到了这个时候,何家这么多年往宫里送的银子,终于是管了点儿用。
何才人在后宫混了二十年,此刻总算是精明了几分。
她花费了身边所有的银钱,令人带了封血书给内阁沈阁老。
一没提让沈阁老救何家,二没提让沈阁老救她,只让沈家保住五皇子。
于是就在某日下朝,万岁爷驾临余庆宫检查皇子们功课。
五皇子在父皇面前诵读《陈情表》,念着念着,突然就泪眼婆娑起来。
这《陈情表》一文,算是把孝顺二字说的淋漓尽致了。
五皇子虽然半个字没提亲娘,但在万岁爷面前也算是求过情了。
“万岁爷顾念着临江侯是五皇子的亲舅舅,这才从宽发落了。侯爵算是没有了,何家全族贬为庶人。临江侯父子流放青州,女眷们一律出京,回祖籍老宅供养。何才人继续留在宫里思过,但允许五皇子依旧随母教养。”
圣旨发下来的当天,临江侯何家父子三个人,就被押着上路了。
女眷们也没能耽搁多久,三天不到的日子,就孤苦伶仃的出城回了原籍。
赫赫扬扬近百年的侯府大门,黑漆大门紧闭,在凛冽寒风中随风发颤。
但大门口那盘碗口粗的锁链,还有乌墨朱笔的封条,却是纹丝不动。
“这事儿还都瞒着老太太,鹤寿堂里的人一句不敢说。不过现在老太太病得也是厉害,每天也就中午醒一会儿,连人都未必认得全了。饶是病的这样了,醒来的时候,还问起娘家侄儿,还有宫里何才人与五皇子。这老人家是看不破,对娘家真是太上心了,连自家孙儿孙女,都不见她老人家这般好。”
采袖压低声音告诉梨月采初,自己则摇着头叹着气。
宁老太君的病实在拖的太久,府里内宅上下都有点不在意了。
反倒是因为老太太的身体,大房二房都在为儿女婚事着急。
“老太太身子这般不好,二小姐的婚事就算定了,只怕也是来不及的。咱们府里大房一个二小姐,二房一个二公子,这般急着订婚还不是为了老太太的身子?二小姐是国公爷亲妹子,哪怕耽误一两年也罢了。二房的公子若耽误了,二太太还不急的要了命!”
采初喝了两口茶水,只是随口提了半句。
梨月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好奇开口问。
“前些天听说二公子去永安长公主府相亲,说得是裴驸马的小女儿。这亲事后来如何了,怎么仿佛没有人提起?”
这桩亲事提起来的时候,宁二太太那是忙的不可开交。
去长公主府赴寿宴前,恨不得把儿子打扮成新郎官似得。
可这裴驸马的寿日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亲事相上没有却没人提。
“亲事到底如何,长公主与裴驸马都没有给准信儿。但看这个意思,仿佛是有几分准头了。听闻拜寿的那天,裴驸马同二公子说话,脸上很是欢喜。说不愧是小宁国公的兄弟,将来必定如兄长一般,长成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二太太听了之后,欢喜的什么似得。回来之后各房里乱走,满嘴里把儿子夸得天花乱坠,说这门婚事早晚定下。”
二公子小和尚的婚事这么顺利,梨月都觉得真是没想到。
京师里一直盛传,永安长公主眼光极高,大女儿出阁时,女婿千挑万选。
如今这位小女儿说亲,只怕要对求亲的世家公子更加苛刻。
谁知竟然能对宁家二房的小和尚这样青眼有加。
“那位裴家小姐生的什么模样?有没有听说,好看不好看?”
梨月和采初都好奇,不由得凑过去轻声问。
“裴驸马的寿宴上,裴小姐坐在帘后没动,也没出来和长公主一起待客。二房跟去的丫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不过永安长公主是万岁爷姐妹中,相貌最端庄漂亮的,她长女也是京师贵女中头等相貌的女子。有这样的母亲与姐姐,裴小姐别的不提,模样儿肯定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