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糕饼铺大门敞开,可并不是重新开业,而是要择选掌灶师傅。
牙行推荐来的三位师傅,说起来都有些来头。
有一位是南货店出身的师傅,前年跟着漕船从江南进京,会做苏州点心。
还有个直隶人,家里世代开糕点铺子,不曾接家里买卖,反而进京闯荡。
更有一位神道,在京师最有名的大酒楼翠华楼做过白案,手艺在京城闻名。
这三位论手艺是各有千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本事都不小。
除了牙行荐来的三位,还有一位白案厨娘,是梨月干娘柳家的推荐来的。
柳家的做点心手艺是从小在宁国府学的,不过那位师傅老嬷嬷早去世了。
那老嬷嬷原本也在宁国府大厨房当差,年迈出府后教了不少外头徒弟。
这位厨娘论起来是柳家的师姐,因家里儿女多花销大入不敷出,只得也出来寻个差事补贴家用。
这件事原本梨月不想兜揽,还打算私下劝柳家的别答应人家。
毕竟糕饼铺子是覃乐瑶的,一直是采初和小方先生掌管,她过来帮忙打理,也是这一阵帮采初的忙而已。
铺子里头招人这种大事,当然要以采初他们为主,梨月不好推荐自己人。
柳家的荐来的这位厨娘,虽然梨月是头次听干娘说,但终归还是有嫌疑。
这也就是采初直率有什么说什么,若赶上那心眼细致的,少不得要多心。
好在这事儿是柳家的自己跑来,当着采初的面说的,采初抢先一口答应。
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她们已经说好,可不是荐来的人都录用。
这些来求事的人都一视同仁,相互显一下手艺,谁的手艺好便留谁。
若敢当着面比试显能耐,还能一举夺魁的,自然就得了这份差。
凡是技不如人比不过的,不管荐头的情面有多大,一概不管用。
说起来这办法还是梨月想出来的,采初一听就觉得是好主意。
当初梨月从凤澜院的粗使丫鬟进大厨房,就经过了一番考较。
后来从锦鑫堂厨房,进燕宜轩小厨房掌灶,更是一场正经的比试。
因此她是一心觉得,有没有本事真的要试出来,只凭人云亦云不当事。
采初当然也是这般想的,而且她还琢磨出“公开比试”这个主意来。
既然要比试手艺显本事,就不要憋在后厨里,只给他们几个人看。
不如把铺面大门敞开,邀请左邻右舍还有买家客人一起评判。
这样不但能选个好厨师,更能造大声势,省得这买卖一直冷冷清清。
采初有这个心思,当然希望来参加比试的人越多越好,人越多越热闹。
今日牙行推荐的三位白案师傅与柳家的推荐的厨娘,都早早到了。
铺面门口的空地已经打扫出来,一溜安放了四张大方桌。
后头还有一张长桌,堆放着米面糖油盐干果调料香料等物,应有尽有。
这阵仗一摆出来,街上的邻舍还有路过的行人,都不由得驻足围了过来。
小方先生见人渐渐多了,连忙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对大伙儿解释缘由。
先是婉转说原来掌柜邱二伯人品不好,铺里再不用他们父子了。
接着就是介绍,本店为了重张开业,将重金聘用京师最好的白案师傅。
他这里一边说着话,四位参加比试的师傅,就各自站在桌案前了。
今天做点心的题目也是很简单,只需做两种秋日常吃的糕点即可。
他们几个人看了题目,也就不多说话,各自开始动手了。
其实今天除了这四位师傅,还来了几个人也是来找差事的。
除了昨天跑到牙行被采初叫来的冬哥,还有两个李老经纪推荐的伙计。
李老经纪在市井混了半辈子,听闻梨月打听邱二伯,就知道要整治他了。
他常在生意场上行走,人头消息都是极为熟络的。
如今他已知道梨月这小丫鬟,不但自己有本事,而且背后有靠山。
这样的小朋友忘年交,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怎么会不上赶着来结交。
原本李老经纪在买卖上,就算是老诚稳重的人,如今凡事更肯帮忙了。
毕竟这生意场的事情,从来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多个朋友多条路。
因此这事儿不用梨月说话,他主动就把身边认识的熟人,荐了两个过来。
他推荐来的都是少年人,在食肆饭铺或小食店做过事学过徒。
若说是独当一面还要差着些,但做打杂烧灶的伙计,已经绰绰有余。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个小方先生的邻居,也要寻个差事糊口。
比试手艺的时候,这四个求差事的小伙计,正好分配给四位师傅打下手。
虽不用看他们做点心的手艺,但需要看看他们是否手脚伶俐勤快。
大门外立刻热闹起来,四位师傅各显神通,连和面都带着花样儿。
围观的众人少不得指指点点,有的议论眼前人的手艺,更有的在私下讨论,原先那位老钱串子邱掌柜,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姓邱的不是个东西,挪用哄骗他东家的银子,在御街上买铺子开店,想自起炉灶赚钱。谁知道他东家派人过来,连这钱庄一起,把他那间铺子还有他家都堵住了。若他这几天不还钱,只怕就要闹到官府里去。”
“哦?他原来还有东家?”
“姓邱的在京师混半辈子,不过就是个后厨掌灶的伙计,若不是哄上现在的东家,他能买的起铺面?能住的起好房子,他老婆老娘能穿金戴银?”
“这下子,他可是要不成了!”
“那是自然!若银钱还上还好,若还不上时,少不得拉他官府里,告他个无赖拖账,少不得就是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下去,他这骨头子还能撑得住?”
“哎,姓邱的他要钱不要命的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