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妄烬定定地看着她，
“言卿，我们谈谈，就现在——”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牵住她的手。
而言卿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动作。
她只在意，他没有立刻否认。
不肯相信推断的事实，她偏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是你吗？”
言卿执拗地盯着他，声音越来越尖，
“是、还是不是？”
除了这两个答案，她不听任何解释。
“你说啊！”
言卿觉得自己要疯了。
情绪像是一罐被摇晃许久的汽水，只要拉环拉开，就会爆炸。
只是，望着傅妄烬的眼神里，藏着些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恳求。
她多么希望……傅妄烬肯定地告诉她，不是他，云璃跟他没关系。
然而，傅妄烬悬在身前的手缓缓放下，漆黑的眸深不见底。
少顷，薄唇轻启，
“是。”
“……”
言卿气血翻涌，眼眶都红了起来。
她剧烈地喘息着，身子弓了起来，双手紧紧揪着头发，指节发白。
“你走开——”
宛若鸟雀的嘶鸣响彻夜空，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她的眼神近乎仇恨，身子跌跌撞撞地后退着。
傅妄烬拧起眉，缓缓举起双手，眼神却瞟到言卿身后的台阶，
“小心！”
话音未落，言卿身子一歪跌了下去。
脚腕剧痛，双手撑在地上擦破了皮。
疼痛并没有唤回她的多少理智，狼狈反而激起了压抑的癫狂。
“别过来！”
近乎嘶吼的声音，
“滚开，滚远点！”
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云琛。
但没人理会。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你才是怪物！披着人皮的怪物！”
言卿尖叫，她的精神开始错乱，幻想和记忆混淆起来，
“我爸爸是好人，他一定是好人……你跟云璃是一伙的！杀了我的家人还想杀掉我！”
她的声音过分尖锐，附近几栋楼的窗户都亮起了灯。
“卿卿，不是这样的。”
傅妄烬仍然保持着双手投降的姿势，朝她走了一步，
“别怕，我不会——”
话没说完，一块石头就飞了过来，砸中了眉骨。
温热的液体顺着侧脸流下，傅妄烬抬手抹了把，定睛一看竟是血色。
不由得皱起了眉。
言卿愣愣地看着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瞳，一时间忘了言语。
短暂的沉默，云琛的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喂，救救我……”
言卿痛哭起来，
“求求你了，救救我……”
“卿卿，你冷静点。”
傅妄烬试图接近她，
“听我说——”
“不要！你别过来！”
手机掉在地上，言卿一咬牙撑着地站了起来，不顾扭伤的脚踝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天色太黑，眼泪太烫。
她根本看不清路，只顾着往前跑。
“唔！”
撞进一个人怀里，言卿眼冒金星。
那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卿卿，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言卿睁大眼睛，宁恪的面容让她狠狠松了口气。
“呜呜呜……”
她抱着宁恪哭了起来，手还往身后指，
“救救我，他要杀我……”
“我要我哥哥……我哥哥在哪……”
宁恪抬起头，视线撞上迎面而来的傅妄烬，眸中闪过错愕。
“他是克劳迪娅的人！”
言卿整个人都埋在宁恪怀里，言语混乱，
“他们是一伙的！想把我们都杀掉！”
宁恪不明所以，只好笨拙地哄她，
“没事的…不哭了……”
一边摸摸她的脑袋。
就像言卿九岁时，摔倒在礁石边，膝盖流了好多血，当时就哭了。
宁恪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只会摸摸她的脑袋，找些没毒的海洋生物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我害怕……”
言卿瑟瑟发抖，愤怒似乎完全转化为了恐惧。
神态既像她自己，又像九岁的小女孩儿人格。
“没事的，有我在。”
宁恪低声宽慰着，
“我会保护你。我们先回家。”
他眼尖地发现了言卿肿胀的脚腕，
“你受伤了。”
“不，不行！”
言卿慌乱地摇摇头，回头看了眼傅妄烬，又飞速转身，抖得更厉害了，
“他会一直看着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能看到——”
宁恪一震，心头升起一股异样。
“没事了，回家他就看不到了。”
“不，不是这样的！”
言卿更激烈了，
“家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睛！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能看到，不管我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宁恪很是不安，他扳住言卿的肩膀，
“卿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
言卿哭着摇头，
“宁恪哥，你也觉得我疯了吗？为什么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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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恪也被她搞乱了。
他看看沉默的傅妄烬，又看看言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送她去医院。”
傅妄烬沉声道，
“她现在不清醒。”
“不要！我很清醒，我没病！”
言卿哭着尖叫起来，
“他在骗人！他是个大骗子！他会把我关起来，关到死为止！没人能找到我！”
“他跟克劳迪娅是一伙的！”
宁恪到底还是相信言卿，虽然她看起来神志不清。
他一手给言卿搀扶，另一只手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趁手的短刀。
眸光警惕，雾影上线。
“我说，送她去医院。”
傅妄烬的耐心快被耗尽了，
“你不配合，我也不介意——”
不远处的一声呼喊打断了他，
“言卿！”
是云珀。
背后跟着云琛。
“云珀！”
言卿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他们要送我去医院！”
她哭起来，
“我没病，他们说我疯了……”
云珀心说按她耳内监测器传回的数据，她确实算疯了……
“别怕，你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你。”
云琛一贯的温和，他走近言卿时，宁恪警惕地退了一步。
“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淡淡地看着宁恪，
“我是言卿的朋友。她打电话让我来救她的。”
云琛故意混淆了概念。
实际上，是监测器发出警报，他主动打来的电话。
然后听到言卿说，“救救我。”
“你没疯。”
云琛俯下身子，伸出手顺了顺她的脊背，
“你知道自己是谁，对不对？”
“嗯，我叫言卿……”
趁她说话，云琛从衣服里摸出一支金属注射器。
宁恪发现了，正要出手，却被云琛的眼神制止了。
“唔！”
猝不及防，针尖刺入皮肤，镇静剂涌入体内。
言卿怔了两秒，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
随后，她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
“呼。”
云琛松了口气，他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
随后转眸望向宁恪，
“放心，是镇静剂——她得去医院了。”
宁恪紧紧抱着言卿瘫软的身体。
傅妄烬也好、云琛也好，他不知道该信任谁。
少顷，“我会送她去。你们谁都不能带走她。”
云琛没说话。
傅妄烬眉骨下压，人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没门儿。”
他动了下脖子，浑身滚动着一股躁意，
“把她交给我。”
宁恪沉静地摇摇头，
“不可能。”
“不是，哥们儿，你到底是谁啊。”
云珀哭笑不得，
“你忘了没，咱俩见过！我是言卿经纪人！这样，你跟我们一起走怎么样？云氏的医疗很强的！而且让你跟着，总该放心了吧？”
“云氏？”宁恪皱起眉，“不行。”
云璃就是云氏的人。
他下意识觉得，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
“我是言卿的……从者。”
云琛恍然大悟。
“但她需要去医院。”
他尝试着说服这个面容冷硬的从者，
“镇静剂只是暂时的……多耽搁一会儿，她彻底变成疯子的概率都会直线上升。”
宁恪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游移，
“我会送她去，但不是跟着你们。”
腰间的短刀瞬间出现在了云琛脖颈间，划出血丝，
“我猜，你有办法让傅二爷离开这儿。”
他一手揽着言卿，不可能是傅妄烬的对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身手不怎么样的云琛。
让他用云家的势力压制傅妄烬，迫使他离开。
“喂！你拿我哥做什么！”
云珀也快疯了，
“他招你惹你了！”
“得罪了。”宁恪低声道，“作为从者，我必须保证主人的生存。”
“……”
云琛释然地笑了，转头说道，
“傅二爷，事已至此，我们还是离开吧。”
傅妄烬表情很冷，
“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的确没什么要紧的。”
云琛还是在笑，
“不过，言卿可能不太愿意见到你。她很害怕，不是么？”
眸中露出些许苦涩，云琛继续说道，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我……但还是希望我能救她。”
傅妄烬眸光骤冷，唇角却勾起玩味的笑，
“我最后说一遍，把她交给我。否则——”
“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云珀人都麻了。
他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急中生智，他冲到言卿身边，一手放在她脖颈处：
“谁都别留在这儿！你们都走！让这从者哥们儿带她去医院，不然我马上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