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口点心垫吧了没多久。
一道道菜肴便流水般送了上来。
烧羊肉,烤鹅,卤鸡,另配着几样精致的下酒小菜
酒是楼里最好的“琼浆”,琥珀色的酒液在灯下荡漾着光。
刘建亲自为赵野斟满一杯酒,双手举起。
“今日得识赵御史这般风骨之人,实乃我等之幸。来,我等敬赵御史一杯。”
陈源与李清也连忙举杯附和。
“敬赵御史。”
赵野端起酒杯,与三人轻轻一碰。
“三位前辈言重了,下官愧不敢当。”
说完,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建见他喝得爽快,脸上的笑意更浓。
“赵御史好酒量。”
他夹起一块烤得焦黄的鹅肉,放进赵野碗里。
“快,动筷。奔波一日,想必是饿了。”
赵野也不客套,拿起筷子便埋头吃了起来。
樊楼的菜肴名不虚传,那烤鹅皮脆肉嫩,入口即化。
他吃得风卷残云,刘建三人只是含笑看着,偶尔举杯共饮,却不怎么动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野腹中有了食,吃东西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他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漱了漱口。
刘建看准时机,又一次为他斟满酒,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伯虎,今日在殿上,你那番话,真是说到了我等的心坎里。”
他叹了口气。
“王安石一意孤行,倒行逆施,这青苗法名为惠民,实则与民争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赵野知道,正题来了。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慨之色,端起酒杯。
“下官人微言轻,也只能说几句实话。眼看百姓将要受苦,朝廷将要动荡,实在是寝食难安。”
陈源在一旁接话。
“谁说不是呢。我等在谏院,也是日日上疏,可官家偏信王安石,我等的奏疏,皆如石沉大海。”
李清也跟着摇头。
“如今朝中,王安石一党势大,如日中天。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也就只剩司马学士、文相公他们几位了。”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赵野。
“今日又多了一位赵御史,真乃我辈之楷模,大宋之幸事。”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给赵野戴着高帽。
赵野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他放下酒杯,对着三人长长一揖。
“下官何德何能,敢与司马学士相提并论。只是觉得身为言官,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有些话,不得不说。”
刘建见他态度诚恳,心中大定。
他与陈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
刘建再次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伯虎,今日你在御史台,与那冯弘动手之事,我等已经听说了。”
赵野心中一动,知道他们要图穷匕见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一时冲动,倒是让几位前辈见笑了。”
“见笑?不!”
刘建猛地一拍桌子,把杯中酒都震得洒了出来。
“伯虎此举,乃是义举!大快人心!”
他双眼放光,语气激动。
“那冯弘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王安石安插在御史台的一条走狗!平日里仗势欺人,早已是天怒人怨。你今日这一打,是为御史台清除败类,是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
陈源和李清也连声附和。
“打得好!”
“此等奸佞小人,就该打!”
赵野看着他们群情激奋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故作担忧地说道。
“话虽如此,可下官毕竟是在公廨动手打了同僚。此事若是追究起来,怕是……”
“怕什么!”
刘建打断了他的话,胸脯拍得砰砰响。
“伯虎你尽管放心。此事,司马学士、文相公、富相公他们,都已经知晓了。”
他神秘地一笑。
“文相公已经发话了,说你赵伯虎,是国之栋梁,必须保下。有几位相公在,王安石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
他端起酒杯,递到赵野面前。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做好你分内之事。朝堂之上,有我等为你摇旗呐喊。朝堂之外,有几位相公为你撑腰。”
赵野看着递到眼前的酒杯,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他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眼中甚至泛起点点泪光。
“能得几位相公如此看重,下官……下官万死不辞。”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宾主尽欢。
刘建三人觉得,他们为旧党发掘了一个勇猛无畏的干将。
赵野觉得,自己白吃了一顿樊楼的大餐。
饭局散去,刘建热情地要派马车送赵野回家。
赵野婉言谢绝了。
他拱手与三人作别,独自一人,走入汴京城的夜色里。
……
回到那间破败的小院,赵野推开门,又关上。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坐到桌边。
他在黑暗中静坐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这群人,比王安石那伙新党,还要王八蛋。
新法虽然千疮百孔,执行起来更是问题重重,可王安石他们的初衷,是为了改变大宋积贫积弱的局面,是为了国富民强。
他们的手段有问题,但目的还算高尚。
可刘建这群人呢?
他们口口声声祖宗之法,仁义道德。
心里想的,却全是自家的田产、佃户,全是党同伐异,全是自己的官位和利益。
为了维护这些,他们不惜让整个国家停滞不前,眼睁睁看着国库空虚,边防糜烂。
刚才在酒桌上,他们嘴脸里的那种欣喜,赵野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根本不在乎新法到底是对是错,他们只在乎,又多了一个可以用来攻击政敌的工具。
自己,就是他们眼里的那把刀。
赵野之所以顺着他们的话说,陪着他们演戏,原因很简单。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事,司马光他们根本扛不住。
别说一个自己,就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扛不住历史的车轮。
大宋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变的地步了。
冗官,冗兵,冗费,这三座大山压得整个王朝都喘不过气。
不改革,就是等死。
王安石的变法,虽然最后失败了,但它确确实实给这个王朝续了命。
这是大势所趋。
年轻的官家赵顼,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他需要钱,需要军队,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皇位。
王安石能给他希望,司马光那些人只会抱着祖宗牌位哭。
赵顼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样一个旗帜鲜明反对变法的人,继续留在朝堂上碍事?
早上在垂拱殿,之所以只是罚俸一年,赵野现在也想明白了。
那是官家在做姿态。
怕史官骂他昏君,怕天下人说王安石堵塞言路,容不下反对的声音。
所以他捏着鼻子,忍了。
可自己下午动手打了人。
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就不是言论之争,而是实实在在的触犯了律法。
有了这个由头,官家再贬斥自己,就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贬自己,是必然的。
至于司马光、文彦博这些人,他们现在看着位高权重,其实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江。
赵野记得清楚,明年,王安石就会彻底掌控朝堂,权势达到顶峰。
到那时,司马光这些人,也该卷铺盖去地方上养老了。
指望他们来救自己?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赵野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挺好。
一切都在朝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发展。
他并不是不想帮助大宋,而是如今的大宋,党同伐异,你想好好干事情,很难。
或许等他系统激活完,他享受够了,可能会出手帮一下吧。
毕竟系统说了,只要激活了,开局就给宅子,丫鬟,管家,还有无数的钱财。
哪个干部经得起这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