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娜与艾莉丝都被‘埃尔莉娅’的状态吓到了,白着小脸后退了几步。
记事起,埃尔莉娅院长总是面带慈祥和善,从未对她们发过火,无论抚养院的孩子们犯了什么错,那张脸上的慈祥都未曾发生过较大的变化..,
仿若只是这样,就能让这里的孩子们安心,摆出张和善的面容,就能让那些谋求社会名声的投资者们注意到这座小小的抚养院。
是什么时候开始,埃尔莉娅院长戴上了这张‘慈祥”的面具呢?
赛维娜不明白,
为什么病的会是埃尔莉娅院长。
她无数次看到女人和外面的那些大人物交谈,不管是那个名叫亚因的叔叔,还是赛维娅姐姐,话题永远都围绕不开‘投资、善款、捐赠”。
可这里孩子们的生活却很少有明显的改观,当更为寒冷的冬天到来时,他们还穿着单薄的衣物,吃着发臭了的糊状食物,反倒是埃尔莉娅院长,女人永远都将自己保养的很好,涂保肤霜,穿着碎花裙,戴着加了绒的围巾,还有许多首饰。
明明这些投资有不少都落入了埃尔莉娅院长手中,为何最终病了的会是她?
为什么不是整日在外流浪,疯疯癫癫的克里斯哥哥?
为什么不是整日以泪洗面的梅尔姐姐?
为什么不是天天从伙房里偷拿东西吃的阿切尔哥哥?
为什么不是那个整日抱怨自己腰酸背痛的尼克老头?
为什么不是整日尖酸刻薄,时常在私底下用污秽言语咒骂他们的尤莉安女土?
为什么不是这里忍受着命运不公的孩子们?
真的有人爱着他们吗?
赛维娜曾一度认为,大人们都是很虚伪的,不管是抚养院内的员工幼师们,还是那个名为亚因的叔叔,甚至是赛维娅姐姐,或是出于宣泄,或是为了利益做一些败德的事,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她想过,埃尔莉娅院长慈祥的外表下一定厌恶透了这里的孩子们,是因为他们女人才只能留在这里,没办法去到更好的地方。
埃尔莉娅从未真正爱过他们。
和所有虚伪的大人们一样,他们只是谋求利益,宣泄情绪的工具。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赛维娜看过许多荒诞的书籍与艺术作品,见过文本中表达的世间悲凉,所以她比一般的孩子更能理解复杂的人性与世界苦难的本质。
可她这时候却想不明白,为何偏偏病的是埃尔莉娅院长。
艾莉丝拉着塞维娜的手跑远了,门也在这个时候缓缓打开,‘埃尔莉娅”象往常一样从办公室中走出。
女人穿着碎花裙,戴着加了绒的围巾,面目如同往日那般和善慈目。
“赛维娜还有艾莉丝,她们到哪去了?”“
“埃尔莉娅”关切地问。
许小柚和唐歆都未回答她,以默回应她的疑问。
“忒弥娅,赛维娅,你们看到他们了吗?”‘埃尔莉娅”问。
“快看我手上的衣服,如果没错的话,它们是红色的,我给孩子们找到了色彩。”
“埃尔莉娅’眼中的世界血红一片,她看到了自己的手臂上起了线头,于是伸出手捏住那根线头。
撕拉一撕拉’的一声回荡在房间上空,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风雪刮落的声音,冰冷的风吹进了屋内,微弱的火光让她们得以看清挂满了整个墙壁,用皮肤与肉絮编织的红色毛衣。
以及眼前‘埃尔莉娅”的身影。
那是一个高挑的、形态怪异的血红怪物,它的指尖无比尖锐,比手臂还要更长,肢体扭曲的与身体不成比例,更为惊悚的是它的皮肤,和放入碎纸机中的纸张般,呈丝丝条条的状态挂在了她的身上,这些都是她用来纺织的毛线,像缠绕血红木乃伊的绷带;可以清淅地看见皮肤下不断渗出血,鲜红到刺目的肌肉纤维。
风吹灭了办公室内的烛火。
埃尔莉娅’完全没察觉到自身的异常,语气些许激动,和孩童时期那样向眼前的二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织出了红色的毛衣,或许很快,就能织出蓝色、绿色,这样孩子们就知道真正的颜色是什么样的了,他们可以不再只按照课本上规定的世界去画画,可以亲眼看到红色的花,绿色的草,可以感受真正的世界,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或许很快,琴键区会恢复色彩,他们都可以象正常的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地成长。”
埃尔莉娅”不断撕着自己身上的“线头”,说着一些希冀的话语。
“真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线头,怎么到处都是线头。”
“都撕下来的话,就能再编织一件毛衣了吧?”
直到这个时候,唐歆才真正明白,女人将自己的内心封闭成了什么样:
明明她内心如此在意着这些孩子,有着那么多天真、善良的想法,却从未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戴着那张“慈祥”的面具,未将这些想法说给任何人听。
明明她比谁都明白,这些孩子们的未来有多缈茫,一直以来体会着这种至深的绝望,
却从未将事实真相告诉他们,任由孩子们自生自灭,直至病入膏育。
那些高高在上的投资者当然不会想面对一个和那些孩子们一样身上散发着恶臭的流浪汉,更何况是成年人。
女人穿的衣服,用的护肤品,佩戴的首饰,唐歆比谁都清楚那些都是再便宜不过的廉价品,她一直都在用最低限度的钱维持着自己的生活,购置抚养院内的设备,像不久前才装在孩子们房间里的暖气
“埃尔莉娅女士。”不知觉间,唐歆想起了许多过往,轻声说。
“埃尔莉娅”的目光忽然从浑浊变得清明了,语气和善,“怎么了,怎么哭了?小赛维娅,是受到什么委屈了吗,可以说给我听的。”
发觉忒弥娅那漠然的目光,眼中的世界愈加血红,‘埃尔莉娅’”缓缓转头,后知后觉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手中刚刚织好的,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红色毛衣掉落在地。
女人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
“原来,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