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中,整个房间的时间开始倒退。
光线在回流的灰色尘埃中穿梭,所有的菌丝开始逆向生长,琴键逆向拨动,
家具回归原位。
“她怎么站着不动了?”门外一名调律者问。
“白小姐的心灵能力,不要打扰她。”
两名调律者的视线中,房间与刚才并无两样,仍呈现出灰白色的腐败。
白念安驻足。
她的脑海中多了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
火炉前的温暖、绘画出作品的喜悦、同龄人的称赞、幼师的微笑。
两个男人儿时在抚养所中的景象,一幕幕如同流光,不断从白念安的眼前飞快闪过。
某天,那个一直在抚养所中对他们关照有加的女人突然发狂,被赶来的调律者击毙,象个乐谱中的小插曲,却成为了两个男孩命运的转折点。
在漆黑的雪夜,女人的坟前,有个男人找上痛哭的两个男孩,许诺给了他们一切。
白念安竭力想要看清男人的脸,却只能看见双暗红色眼瞳。
后来,他们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考上繁星艺术学院,成为了学生会的一员,拥有广泛的人脉网络、社会资源,平日里以温和面孔与他人相处。
背地里则换上那身苦修者的衣袍,洗脑更多的人添加苦修流派,连络流派成员发动恐怖袭击。
直到死前不久,他们还在参与学生会的高层会议,针对于苦修流派本身的会议。
白念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还未等她理清来龙去脉,视角便回到了这个房间中。
他们似乎遭遇了袭击,身上的伤很严重,其中一人半个胸膛都被贯穿,左臂不翼而飞,伤口处生长着密集而又细小的白色花朵。
白念安思索,这种白色花朵散发出的气息,她似乎在之前那名金发少女上感受过。
另一人更是精神直接陷入了癫狂,在房间中活生生把自己的皮肤剥了下来。
在某一个时刻,白色花海在房间中盛开,片刻便凋谢,紧接着他们的身躯被密密麻麻的菌丝吞噬,腐败凋零。
菌丝有如雨后春笋般,生长满整个房间。
白念安快速地将时间继续回调,调到更早之前。
世界在她的眼中破碎又重组。
破碎天穹下。
两名苦修者行走在一片花海中,这种白色小花风一吹过,细软的花瓣就会轻轻晃动,大片逐着风的轨迹倾倒,飘散出飞絮,跟着漫天的灰色尘埃一起凋落。
明明到处都盛开着这种花朵,二人却感受不到一点生机,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静寂的苍白。
“苦修者d31,距离我们上次来到这里,过了多久?”苦修者d12问。
“12天。”
“我是说,这里。”
苦修者d31沉吟片刻,道:“719年343天11小时5分5秒。”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看到艺术,我只看到了凋零与死亡。”
“不清楚。”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燃烧过后的灰飘乱于空中,有如经历过战火席卷的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他们开始在这个苍白的世界漫步,走在这灰白荒弃的大地。
没有繁华的城市、高楼、街道,甚至没有任何文明存在过的迹象。
“欲望之心呢?”
“不清楚。”
“那么美丽的生命,最终也会凋零于时间吗?”
他们穿过沟壑的山谷、干涸的河道,穿过山川与高原,直到无比漫长的时间后,他们又回到了这片死气沉沉的原野。
“真是毫无美感的世界。”苦修者d31叹息。“我本以为我能见证真正的艺术。”
“我开始感到无趣了,真让人失望。”苦修者d12正欲转身,忽然,他象是看到了什么,咧出了一个笑容,既有喜悦,又有恐惧、疯狂的笑容。
他的胸膛绽放出朵妖艳的血花,心脏爆裂开来!
大片洒下的鲜血有如红色的颜料,为这灰白色的画布添上第二道色彩。
鲜血滴答滴答落在白色的花丛中,时间仿若凝固在此刻。
“苦修者d12!!”苦修者d31吼道。
身旁同伴连闷哼都未发出,倒在地上,流淌出的鲜血将身下的彼岸花丛染红。
惊恐环视着四周,苦修者d31想要找出向他们发动攻击的敌人,最后,他惬惬站在原地。
彼岸花中走出位少女,银发垂其靴面,刻印着精美花纹的骑枪轻轻拂过花丛,她宛如这个世界的主人,一切腐败、凋零、死亡气息的源头。
他眼中倒映着少女微黯的眼眸,其体内张狂缭乱的触肢,充满欲望色彩的心脏,以及那抬起,慢慢对准他的枪尖。
“美,太美了。”苦修者d31失神道。“原来你在这。”
又是一朵血花于他的胸口绽放!
世界慢慢变暗,慢慢变得赤红一片,
他目光狂热,竭力地想要爬向那位散发着腐败、凋零、死亡的少女,指尖想要触碰到其影子,直到最后一刻,他与同伴户体附近的空间发生扭曲,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少女拾起他们遗落的物件。
一封长着翅膀,烫金字体的信件,以及一张家族舞会的邀请函。
“车票。”她口中念道,“艺术之星?”
忽地,她有如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过头:“你::
“是谁?”
白念安脑中嗡地空白,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发出警告,看着少女的手慢慢向她伸来。直到最后一刻,她才猛地切断意识联系,从心灵重构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她张嘴大口呼吸,而后剧烈干咳,捂着嘴,指缝间不住有鲜血从口鼻中溢出。
房间外的两名调律者见到少女这副异常的样子,飞快赶进来,扶起她的身体。
“白小姐!”“没事吧?”
白念安手撑着墙,许久后才从那种眩晕感中摆脱,回头看了一眼房间,瞳孔微微颤斗。
“走“走,离开这里,向协会上报,必须得快点向协会上报。”
两名调律者看着白念安像失了魂,嘴中不停呢喃着什么,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向房间外。
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在一周前从调律所回来后,许小柚就感觉到自己一直有些萎靡不振,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仿若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进入她的嘴中也如同嚼蜡,日夜失眠,时不时会感到心悸。
在唐歆的威逼利诱下,她去了生命白昼的医疗所,并没有检查出什么精神疾病,那里的鸟嘴医师只是嘱咐她要按时吃饭睡觉,多出去散散步,别有太多精神压力。
她试着按照医生的吩去做,早睡早起,按时吃饭,每天和唐歆出去散散心,但那种感觉并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的强烈。
就在此刻,那种感觉彻底爆发,达到了极点,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让她头脑发胀,感到整个世界都在转悠个不停。
她手撑在盥洗台上,胃中一阵翻涌。
目光聚焦,一个带血的骰子被她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