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正，蜃楼之巅。
海面无风，月轮如鼓，银辉铺成一座天然祭台。 蔺晨焚香三炷，以鲛绡束发，双手捧玉匣——匣中并置两滴鲛泪，冰蓝与淡金交融，已凝成一枚冰火双纹的薄珠。
梅长苏盘坐中央，白绫解下，露出黯淡无光的眸。颌，声音平静：\"开始。
蔺晨并指如剑，拈起薄珠，对准他右眼—— 珠触瞳仁，瞬间化雾，千万冰丝钻入睛明穴！
梅长苏猛地一颤，指节泛白，却未吭声。 三息之后，冰丝忽化火线，像熔金流动，灼烧视网膜。 他终究忍不住，侧头咬唇，一缕血丝沿唇角滑落。
霓凰跪坐他身后，伸臂环住他肩，把右手腕送到他唇边：\"疼就咬我，别咬自己。
梅长苏却摇头，死死攥住她衣袖。
左手薄珠按入左眼，冰火两重天同时肆虐—— 梅长苏整个人弓起，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青衫。
她哼起《长亭月》，声音低哑，却字字温柔。
歌声成线，牵住他即将溃散的神智。 最后一针痛感袭来，他反握住她的手，唇贴她指背，近乎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别怕\"
冰火雾光骤然收拢，化作两枚极细的银纹，隐入瞳仁深处。
梅长苏身子一软，整个人倒进霓凰怀里，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悠悠转回。
眼前仍黑，却不再是浓雾，而像黎明前最后一线暗。 耳边，是她轻而乱的呼吸。
他努力睁眼—— 一线光刺入，模糊、扭曲，渐渐聚焦： 雪色帐顶、檀香烟缕、窗外半轮月 以及，她眉间一道新添的浅疤。
梅长苏抬手，指尖颤着触那道疤，声音沙哑： \"怎么来的？
复明仅三个时辰，噩耗便至。
龙牙残部夜袭海市，放火烧楼，意图抢鲛人、夺泪珠。 火蛇窜上鲛绡帘幕，眨眼映红半条街。
敖敬披海龙甲，立于火船之首，弯刀遥指蜃楼： \"把鲛泪和穆霓凰，一并留下！
蒙挚率金鳞卫迎战，刀光与火光合映；飞流纵身入海，水下直取敖敬座舟。
少年体内鲛泪未化，肌肤隐现冰蓝纹，剑势比往日更快。
火借风势，蜃楼将倾。 蔺晨护着刚复明的梅长苏与霓凰退至码头。
鲛人少女忽然浮出水面，双手合十，唇中发出悠远声波。 海面随之亮起一道道银蓝纹，像巨大月轮沉入水中—— \"海月古阵\"，鲛人皇室秘传，可召隐世船队。
片刻后，浓雾中驶出十余艘乌帆巨舰，船首绘月纹，无旗无号。
少女却只望着飞流，轻唱一句鲛歌，声音空灵： \"少年，勿忘海底月。
飞流愣住，指尖不自觉抚过唇边——那里，还残存鲛泪的凉意。
月引舰主甲板，梅长苏与霓凰并肩而立。 火海在背后，夜风卷起他们相连的袍角。
梅长苏握住她手，十指交扣，忽然道： \"霓凰，教我枪法吧。
霓凰心中一热，抬臂环住他颈，额头相抵： \"好，回北途中，每日五更起床——我亲自教。
月引舰队启锚，十舰环护，破浪北行。 火海市在身后渐渐缩小，终成一条暗红线。
梅长苏立于舰首，任寒风割面，却不再咳嗽。
鲛泪之火与冰，正在体内交融，每一次呼吸，都似有新生在骨缝绽开。
霓凰取来狐氅为他披上，与他同望北斗。
梅长苏握住那手，贴到唇边，一字一句： \"这一次，天下与你们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