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傩看着库丘林眼中翻腾的焦虑与渴望,脸上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他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难!难!难!库丘林,此时的你,如同拉满的强弓,弦已绷紧至极。
任何外力的强行压制,任何看似巧妙的控制法门,都只是在沸腾的熔岩上复盖一层薄冰,或许能暂时压制,但终究会迎来更猛烈的爆发。
这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因为压制,而让那股力量在被引爆时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他顿了顿,留给库丘林消化这令人失望消息的时间,才继续补充道:“真正的控制,并非来自外部的束缚,而是源自内心的‘明悟’与‘掌控’。
你需要真正理解你力量的来源,理解‘怒’的本质,并与它达成和解,而非对抗。
这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你在极致的情绪波动中,依然能保持一丝灵台清明的‘锚点’。
这个时机……尚未到来。”
阿傩的拒绝帮助非但没有让库丘林疏远,反而让他对这位东方智者的智慧更加钦佩。
库丘林认为阿傩是真正能看清问题本质的人,不象其他人那样只会空谈“意志力”或给出一些无用的心灵慰借和言语安抚
库丘林在心中偷偷发誓,他一定要找到阿傩所说的那个“时机”和“锚点”。
同时,他对阿傩预言中提及的那个未来可能出现的“邪恶之人”充满警剔,这份被种下的疑虑,就象一颗潜伏的种子,等待在特定土壤中生根发芽。
就在红枝骑士团日以继夜磨砺新战术的同时,来自边境和盟邦的情报好比秋日的寒鸦,不断带来令人不安的消息。
康诺特的女王梅芙,以其惊人的财富、狡黠的辩才,还有不择手段的许诺,成功说服两个隔海相望的邻国。
一个是资源匮乏但盛产勇猛战士的暴风王国,另一个是渴望扩张领土的黑岩部落,他们以康诺特为内核,组建起一支三国联军。
信使们为康奇厄伯带回关于联军集结的详细情报——数以千计的战士正在康诺特边境集结,梅芙那着名的战车队伍金光闪耀,来自暴风王国的狂战士已经按捺不住厮杀的欲望,黑岩部落的山地步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蔓延。
敌人的目标明确且贪婪,他们要阿尔斯特那头被视为王国荣耀与生命源泉的棕色神牛,以及富饶的阿尔斯特土地本身。
艾曼玛查的王宫中,气氛凝重到就象暴风雨前的死寂。
康奇厄伯坐在他的橡木王座上,手指烦躁敲击着扶手,眸底不再是往日的自信和意气风发,而是深沉的忧虑。
连日来,他召见了所有的部落首领和德鲁伊长老,自然也包括红枝骑士团的内核成员。
“梅芙这个疯婆娘,这次是铁了心要撕毁所有的和平盟约了!”康奇厄伯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带着明显无法压制的怒火,“她联合暴风王国的蛮子和黑岩部落的强盗,想要吸干我们阿尔斯特的血!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看向静静矗立在一旁,仿佛与周遭的焦虑完全隔绝开的阿傩,语气突然变得躬敬且充满期盼:“尊贵的阿傩顾问,您是拥有大智慧的人。请问,面对如此强敌,我们阿尔斯特该如何应对?”
阿傩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视线扫过厅内一张张或愤怒或恐惧或决绝的面孔,最终落回康奇厄伯身上。
他单手立掌于胸前,声音清亮沉稳,暗含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陛下,诸位阿尔斯特的守护者。
贫僧看来,敌人虽众,其心未必为一。
梅芙女王倚仗的是利诱与贪婪,暴风王国渴求的是资源,黑岩部落觊觎的是沃土。
此等联盟,看似强大,实则根基不稳,利益交织,必有裂隙。”
他微微一顿,继续补充道:“然,阿尔斯特上下同心,守护的是家园与传承,是流淌在血脉中的荣誉。
此乃‘哀兵’之势,蕴含无可估量的力量。
当务之急,并非盲目出击,而是‘固本培元’,将我们的力量凝聚于一点,让任何来犯之敌,都撞在铁壁之上,崩碎其锋锐之牙。”
“您的意思是……”康奇厄伯身体前倾,他大概听懂阿傩的言下之意——主战不求和!
“全民皆兵,纵深防御。”阿傩清淅吐出这八个字,并进一步解释道,“动员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子,依托所熟悉的每一片山林和每一条溪流,进行层层抵抗。
利用地利,消耗敌人的锐气和兵力。
同时,集中最精锐的力量,让红枝骑士团,作为决定性的拳头。
不可分散使用,而是等待最佳时机,给予敌人内核致命一击。
首要目标,并非全歼敌军,而是挫败他们夺取神牛的直接企图。
神牛在,阿尔斯特的魂就在。”
阿傩的策略,既考虑到阿尔斯特的整体劣势,又最大化发挥红枝骑士团经过强化后的尖端战力,且符合防守方的地利优势。
从战略上来说,是完全行得通的。
厅内众人闻言,不禁频频点头,脸上的慌乱稍减,眸底重新燃起战意,就连一些主和派也开始转变心思。
“好!就照阿傩顾问所言!”康奇厄伯心中涌起底气,猛地一拍王座扶手,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快速恢复一国之主的威严和决断,“传我命令!即日起,阿尔斯特全面动员!
每一个部落,每一个村庄,都要为保卫家园而战!还有红枝的勇士们——”
他的目光灼灼望向康纳尔、库丘林、费迪亚等人:“你们,将是王国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你们的任务,就是磨利你们的爪牙,等待我的号令,用你们新掌握的力量,让梅芙和她的盟友们,好好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阿尔斯特之怒!”
“为了阿尔斯特!”康纳尔高高举起拳头,发出激情澎湃的吼声。
“为了阿尔斯特!”库丘林和费迪亚,还有其他红枝骑士,以及厅内所有的贵族首领们,纷纷齐声响应。
吼声尤如雷鸣,冲出宫殿,在艾曼玛查的山丘和街道间回荡,宣告一场注定要加载史诗的巨大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