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曼玛查,这座阿尔斯特的王城,就象从爱尔兰肥沃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巨大堡垒。
一眼望不到头的圆木栅栏环绕整个山丘,其内是鳞次栉比的橡木与茅草构筑的屋子,屋顶上复盖着厚厚的苔藓,炊烟袅袅升起,与北大西洋飘来的海雾混合在一起,空气中满是泥炭燃烧的烟火气和麦芽的醇香。
当然,更少不了马厩、人群聚集所特有的蓬勃生命力。
这里是力量的像征,是阿尔斯特红枝骑士团的权力心脏,充满粗犷、豪迈,甚至有些野蛮。
在这片土地上,荣誉高于生命,高于一切。
勇武是衡量价值的首要标尺,而誓言与忠诚,则是维系部落与英雄之间最坚固的纽带。
阿傩,身着一身略显陈旧的灰色旅行长袍,头戴一顶宽檐帽,稍微遮住他那标志性的光头。
他自称来自太阳升起之地的更东方,流连于市井之间,在铁匠铺前评论锻造的火候,在吟游诗人身边补充失传的史诗段落,还能用几株随处可见的草药,调配出比本地德鲁伊效果更佳的疗伤药膏。
他的知识渊博得令人咋舌,从星辰轨迹到草药特性,从古老铭文到治国权谋,似乎无所不知。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睛,以及寥寥数语便能直指问题内核的智慧。
没过多久,“东方僧人”的名声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艾曼玛查的大街小巷。
并最终,这名声不可避免传入矗立在山丘顶端,那座最为宏伟的王宫之中。
于是,一纸诏令,阿傩被迎入王宫大殿。
宫殿内不同外界的粗犷,这里充满部落文明的瑰丽与奢华。
墙壁上悬挂有色彩鲜艳的织锦,描绘着关于狩猎、战争和诸神的场景。
勇士们的盾牌和长矛被擦拭到锃亮,陈列在显眼位置作为装饰。
空气中混合着蜜酒和烤肉的香气,以及燃烧的松脂味道。
康奇厄伯就坐在一张宽敞的雕花橡木王座上,身披深红色斗篷,王冠下有一双锐利且多疑的眼睛。
阿傩从光的尽头步入大殿,不卑不亢,来到王座近前停下脚步,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他没有行任何阿尔斯特的礼节,那份沉静如水的姿态,反而让见惯卑躬屈膝的国王感到一丝新奇。
“欢迎你,远道而来的智者。”康奇厄伯的声音洪亮,在大厅中回荡,“我听闻你拥有非凡的智慧,告诉我,你在我的阿尔斯特看到了什么?是强大的武力,还是无尽的财富?”
阿傩目光平静迎向国王:“陛下,我看到的,是一团燃烧得过于炽烈的火焰。它光芒万丈,驱散黑暗,温暖族人。但也正因过于炽烈,若不加以引导,恐会焚及自身。”
这个回答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既非谄媚的赞美,亦非无礼的批评。
它象一根精准的针,恰好刺中康奇厄伯内心隐隐的担忧——他长期以来过度依赖红枝骑士团的勇武,尤其是那位光芒无人能及的“光之子”,但也时常感到这股力量难以驾驭。
接下来的连续几次问答,阿傩对于阿尔斯特的政治、军事和农业方面的见解,都让康奇厄伯深感惊讶。
这位东方智者似乎总能跳出阿尔斯特固有的思维模式,提出一些看似离经叛道,细想却极具建设性的观点。
国王龙心大悦,当即赐予阿傩“宫廷宾客”和“国王顾问”的身份,允许他在王宫内自由行走,并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舒适居所。
为此要承担的义务,是必要时刻为国王解疑答惑甚至出谋划策。
就这样,阿傩接近阿尔斯特的权力内核,并迅速成为艾曼玛查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贵族、将领、德鲁伊,就连各部落的首领,纷纷慕名而来,希望能从这位“先知”般的智者口中获得关于命运、战争和财富的预言或指点。
阿傩可谓来者不拒,他的指点往往隐晦却有充满机锋,他从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提问者自己思考,这反而更增添他的神秘与权威。
正是在这纷至沓来的人群中,阿傩首次近距离观察到他此行的目标——库丘林。
光之子压根不需要旁人指认或引见。
当那个青年步入大厅时,整个空间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振。
他并非身材最高大的,但那匀称挺拔的体魄,就象一柄精心锻造的利剑,蕴含爆炸性的力量。
他拥有一头好比燃烧落日般的赤褐色头发,眼睛是明亮的湛蓝色,清澈且锐利,脸上时常挂着一种混合少年爽朗和战士骄傲的神情。
他就是阿尔斯特的太阳,是光之神鲁格之子。
阿傩并没有从一开始就主动出击,而是先静静观察库丘林的一言一行。
费迪亚,这位来自康诺特的勇士,因其高贵的品格以及与库丘林几乎不相上下的武艺,当之无愧收获所有阿尔斯特人的尊重。
他们的友谊,是阿尔斯特最广为传颂的史诗之一。
他也注意到库丘林对导师,那位女战士斯卡萨奇的尊敬。
当这位来自影之国的传奇女性出现时,库丘林立刻收敛起所有的跳脱,变成最认真的好学生。
斯卡萨奇的眼神同样非常锐利,她看向库丘林时,既有严师般的审视,又有一丝明显的母性骄傲。
阿傩同样不可避免注意到库丘林望向自己妻子埃梅尔时的目光。
那份炽热的情感会瞬间变得温柔又专注,仿佛埃梅尔就是这片喧嚣世界中唯一的宁静港湾。
“完美的联系,坚不可摧的情感纽带。”阿傩在心中默想,“可惜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
阿傩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很清淅感知到库丘林体内那汹涌澎湃的力量,并不是什么单纯的神力或肌肉力量,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接近规则本源的狂暴。
那是“战士之怒”,一旦被点燃,这位英俊的青年将化身成连神魔都为之战栗的扭曲怪物。
偏偏这股力量,与库丘林对荣誉、誓言和守护的极端执着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刚极易折!对原则的坚守,是你力量的基石,却也将会是你最致命的弱点,‘光之子’库丘林!”
阿傩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