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宫深处,往日回荡着蜜酒欢歌与史诗吟唱的伟大殿堂,如今已被沉重如铅的宁静完全笼罩。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金苹果的芬芳,而是饱含恐惧与绝望的灰烬气味。
宏伟穹顶之下,诸神聚集,他们的脸上失去光彩,眼中映照出远处天际那绚烂的赤红,穆斯贝尔海姆的火焰依旧在阿斯加德神圣的土地上熊熊燃烧着。
这片压抑至极的绝望中,一道身影却尤如暗流中的毒蛇,悄然游弋。
洛基,这位诡计之神,他那张惯常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是一副精心伪装的凝重表现,那双闪铄着智慧与野心的绿眼睛里,则燃烧着压制不住的兴奋火焰。
他并非孤身一人,几位长期以来或因利益或因对奥丁保守政策不满而暗中倾向他的神只,如阴影般簇拥在他身后,俨然形成殿宇中一个不容忽视的权力小团体。
“众神之父,”洛基打破死一般的沉寂,声音清淅冷静,每一个音节都象提前经过精心打磨的水晶,落在诸神心头,“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坐在这里,等待苏尔特尔的火焰最终舔舐到金宫的王座?
巴德尔与霍德尔……我们最后的希望,已然投入战场,但结果未知。
我们不能再将阿斯加德的命运,完全寄托在一场胜负难料的伏击上。”
他的目光锁定王座上那位独眼的众神之王。
奥丁,昔日威严无匹的九界统治者,此刻仿佛被抽走脊梁,深深陷在希利德斯凯拉夫王座之中。
他那仅存的,曾洞察过去和未来的独眼,此刻布满血丝和难以掩饰的疲惫感,哪里还有一丝意气风发?
冈格尼尔,那柄战无不胜威名赫赫的永恒之枪,也只是无力倚在王座旁,早就失去往日引动雷霆的光辉。
洛基向前一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性的力量,穿透殿堂中的绝望:“阿斯加德需要新的思路,需要……变革。
固守陈规,迷信力量,让我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们必须考虑,如果……我是说如果,光暗双子神的计划失败,我们该如何保全神族的血脉,如何与那不可抗拒的毁灭之火周旋?”
他没有明说,但话语中的暗示尤如毒液般渗入每个聆听者的心头——奥丁的时代已经过去,他的领导不再合时宜,继续下去,只会将阿斯加德带向毁灭。
而他,洛基,拥有更灵活的头脑,还有用他的话说的,那种“必要的”妥协智慧,从而应对这场危机。
事实上,在奥丁召集诸神之前,还没有人知道光暗双子神的伏击计划,就连奥丁的亲信都被蒙在鼓里。
而洛基,他巧妙利用自己的情报网拼凑出的信息,提前推断出奥丁对付苏尔特尔的后手与霍德尔有关。
那被遗忘的黑暗之神与光明的巴德尔结合,将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于是,他暗中去找苏尔特尔寻求联盟,却故意没有将自己这个猜测告知。
在他的算计中,最理想的结果,便是苏尔特尔与光暗双子神两败俱伤。
联盟?重新划分九界?
洛基可不想伺奉奥丁一辈子后,转而拜伏在一个火焰渣滓脚下。
在他的计划中,伏击大战过后,无论是元气大伤的火焰巨人,还是失去最后王牌的阿斯加德,都将无法组织他攫取那毕生梦寐以求的至高权柄。
“看看我们!”洛基张开双臂,指向周围颓败的景象和惊惶的诸神,“恐惧已经吞噬掉我们所有的勇气,绝望沾污了我们与生俱来的最高荣耀!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沉浸在过往荣光中的领导者,而是一个能带领我们走出绝望的真正王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野心几乎不再刻意掩饰。
一些神只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苍老的奥丁和咄咄逼人的洛基之间交替。
对于如今阿斯加德末日般的惨状,很多神明内心颇有微词,甚至不满情绪都要溢于言表,只是碍于情面暂时没有形成合力。
现在洛基就象捅破窗户纸的利刃,将他们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弗丽嘉,这位悲伤的母亲和王后,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索尔,用充满痛苦和警剔的眼神望着洛基,却一言不发。
提尔紧握他的神剑,但他那刚毅的脸上似乎也开始出现动摇。
洛基的话术,尤如精准的楔子,正在敲动阿斯加德统治根基的牢固砖石。
奥丁终于缓缓抬头,独眼凝视在洛基身上,那目光深邃到似乎能看穿一切伪装,却又饱含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
“那么,洛基,我的兄弟,”奥丁的声音沙哑低沉,显得有气无力,“你告诉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当预言中的火焰巨人手持焚世之剑兵临城下,你的‘智慧’,又能带来什么?”
就在洛基嘴角勾起一抹胜利在望的弧度,准备抛出他精心准备好的,充满模糊承诺和狡黠算计的答案时……
呜!!!
一道沉重、悠长,仿佛承载整个世界悲恸的号角声,突然由彩虹桥方向传来,瞬间穿透金宫厚重的墙壁,在每一个神只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是加拉尔号角!
是海姆达尔在吹响!
所有神只,包括洛基和奥丁,都猛地看向大殿入口方向。
时间骤然在这一刻凝固住,每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紧接着,带着金属摩擦声的沉重脚步由远及近,咚咚咚敲在每个人心坎上。
守护神海姆达尔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他金色的盔甲上沾满烟尘与焦痕,那双能望穿九界的锐利眼睛,此刻却象被蒙上一层永不消散的阴霾。
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毕生力气。
最终,海姆达尔停在王座前,看向奥丁,难以启齿般宣告那个令众神心胆俱裂的噩耗:“神王!诸位同袍!光明之庭……陷落!巴德尔,霍德尔,他们……陨落了!”
金宫一片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死寂顿时笼罩整个时空。
弗丽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晕厥在她重伤的儿子身上。
提尔手中的神剑当啷一声掉落在琉璃地面上,整个人就象被抽光所有精气神。
其他神只,无论是支持奥丁的还是倾向洛基的,脸上都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浓浓的茫然与恐惧。
巴德尔,那个号称永不受伤的光明之神,阿斯加德的希望!
还有霍德尔,隐藏起来的黑暗之力,最后的伏兵!
他们……都死了?!
完了!
阿斯加德真的迎来最后的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