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判到这点，且早有准备的阿傩，不慌不忙，转向那位罗汉，合十行礼，从容应答：“尊者所言，弟子岂能不知？然我佛门广大，讲的不就是一个‘缘’字和‘度’字？
遥想当年，斗战胜佛孙悟空，曾大闹天宫，搅乱蟠桃会，其行可谓滔天大罪。
净坛使者猪悟能，调戏嫦娥，犯错天庭。
金身罗汉沙悟净，打破琉璃盏，下放流沙河，亦非无过。
乃至八部天龙马，亦曾纵火焚殿……
彼等皈依前，孰非‘罪徒’？孰非‘异类’？”
他目光扫过前不久当众受封，此刻位列大雄宝殿中的孙悟空等人，见孙悟空听到提及他的往事，不由咧嘴一笑，似觉有趣。
猪八戒则摸了摸鼻子，沙悟净与小白龙皆神色平静。
与阿傩有师兄弟名分，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旃檀功德佛，则是一脸宝相庄严，看不出所思所想。
阿傩声音愈发沉稳有力，接着引经据典，为自己辩护：“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非是妄言。
佛又曰‘佛法无边普度众生’，这‘众生’二字，岂有东西之分，岂有皈依先后之别？
正因彼等身处罪孽困苦，更显我佛法之慈悲与威力。
将其度化，使其由阻碍佛法之魔障，转为护持佛法之金刚，其示范之效，功德之巨，远胜度化一寻常善信！”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刚才质疑的罗汉，语气恳切：“遴选彼地神系中有缘、有潜力之罪徒，加以引导度化，使其添加取经团队，一则可借其熟悉本地风情，破除沿途阻碍。
二则，此过程本身，便是对欧罗巴各神系最有利的佛法示现——看，汝等体系中之‘问题人物’，亦能在我佛法中获得新生与正道！
此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堪称最巧妙最深远的传法之策！”
这番论述，不仅引用了佛门经典，更以西游团队作为现成的成功案例，顿时让许多质疑者哑口无言。
此时，一直静默旁观的观音菩萨，微微颔首，唇边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赞许笑意，清越的声音随之飘来：“阿傩尊者此言，深得我佛慈悲三昧。西游之事，足可印证，顽石点头，恶龙皈依，正是我佛法无量之体现。若能以此法门，度化西土有缘，善莫大焉！”
观音菩萨的金口，分量极重，顿时将天平倾向阿傩这边。
殿中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佛陀菩萨罗汉，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阿傩心中大定，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过。
他再次转向如来，合十行礼，做最后陈述：“故而，弟子构想，此‘东游取经’，当以我灵山弟子为取经内核，以度化之欧罗巴各系英才为护法，一路东行，历经磨练，最终抵达灵山，求得真经。
此举，既可解欧罗巴生灵倒悬之苦，播撒佛法种子，亦可彰显我佛门海纳百川之胸襟与无上威德。
收获之功德，必将如恒河沙数，不可称量！”
大雄宝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九品莲花宝座上的如来佛祖，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诚然，阿傩的想法很惊人，他的描绘很美轮美奂，甚至称得上天花乱坠。
但想法再美好，也要获得佛首拍板，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诸佛心知肚明，阿傩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他隐隐感觉，如来是对这项计划感兴趣的。
之前在业火之域中，如来只是听到这个计划雏形，那从未波动的气息产生一刹那微妙的变化，足以出卖当时如来的震撼心境。
再加之，西游取经成功的珠玉在前，如来说不得比任何人都想借这股东风，再添一笔大大的功德。
如果真的如阿傩所描绘的，将佛法传播到混乱蛮荒的欧罗巴洲，这滔天功德，估计连西游都无法比量。
正因为此，阿傩以为，如来其实早就心有决断，只是需要看阿傩能不能当众说服诸佛，给出一个顺理成章，让项目上马的理由。
目前看来，阿傩的表现还不错，尤其是观音菩萨也懂得顺水推舟……
如来佛祖宝相庄严，双眸中似有无数世界生灭演化，这反映出他正在高速思索。
他居高临下俯视阿傩，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表象，直抵灵魂深处。
阿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竭力保持镇定，让思绪澄澈，唯有对计划的信念在闪耀。
良久，如来恢弘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回荡在殿堂每一个角落：“阿傩。”
阿傩赶紧低头合十行礼：“弟子在。”
“汝之构想，宏观层面，确有可取之处。剖析欧罗巴之弊，论证佛法西渡之利，亦见几分心思。以彼地之才，护彼地之经，思路颇为新颖。”
阿傩心中狂喜，这显然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但他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
接着，如来话锋一转：“然，此计划牵涉甚广，关乎三界气运流转，尤其与诸多外域神系之交涉，不得不深思熟虑。
以汝言之，若是执行开来，具体人选之甄别、路途之设置、磨难之安排、功德之分配……千头万绪，绝非空泛之言可定。”
如来目光如炬，看着阿傩：“汝既有此心，亦有此识，便需当此重任。吾命汝，于不日之内，拿出详尽方案，需囊括汝方才所言一切细节，并加以深化、具化，务求切实可行。
届时再行议定，若能通过，或可交汝全权负责此事之推进，戴罪立功。
若方案空洞，或执行不力，或徇私舞弊……”
后面的话如来没有细说，但言外之意已然非常明了。
阿傩赶紧躬身合十应道：“弟子谨遵世尊法旨！必当竭心尽力，拟定详案，回禀世尊！”
他知道，如来已经原则上同意了。
但这又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而已。
刚才的殿前陈述表现不错，这帮助他拿到了“参赛资格”，但接下来的具体执行方案，才是决定他能否真正跳出泥潭，并如愿执掌这一庞大项目的关键。
“汝退下吧。”
“是。”
阿傩再次行礼，保持着躬敬后退的姿态，一步步退出大雄宝殿。
当他转身，背对那无尽佛光与诸佛目光时，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混合凝重与极致兴奋的亮光。
蓝图已绘，方向已定。
接下来，他要拿出一份切实可行，足以震撼东西方神佛魔各界的绝世策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