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带到监狱后方的一片开阔地,这里直接与黑沼泽相连。
守卫们将一堆粗糙的工具——斧头、长柄镰刀和铁锹——扔在地上。
一个体型庞大如熊、脸上纵横交错着刀疤的男人,第一个走上前。他身后跟着几个面目凶悍的囚犯。
“那就是屠夫。”芬奇在杰克耳边低语。
屠夫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从工具堆里挑走了最锋利的两把斧头,然后像国王巡视领地般,走到了一片相对干燥、芦苇稀疏的局域。
其他的囚犯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去捡剩下的、大多已经卷刃或生锈的工具。
今天的劳役,是清理沼泽里疯长的、根茎坚韧的水生植物。
杰克领到了一把豁了口的镰刀。
他踏入没过膝盖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泥水里,冰冷的触感和滑腻的水草缠绕着他的小腿。
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先观察四周。
守卫们站在沼泽边缘的高台上,端着枪,懒散地聊着天,对水里囚犯的死活漠不关心。
屠夫和他的人占据了最轻松的局域,而其他囚犯,则被迫进入更深、更危险的水域。
一个瘦弱的囚犯不小心滑倒,发出一声惊呼,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小腿上已经多了一个正在吸血的、黑色的水蛭。
他惊恐地想要将其扯下,却被旁边一个守卫看到了。
那守卫没有帮忙,反而发出一声嘲笑,甚至饶有兴致地对同伴指指点点。
杰克收回目光,开始沉默地挥动镰刀。
他动作不大,却很高效,每一刀都精准地切在植物最脆弱的根部。
他保持着低调,将自己融入这群麻木的劳工之中,但他的感知却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需要找到布罗迪的线人。
时间在单调而疲惫的劳作中流逝。
午饭的钟声响起,囚犯们如同听到指令的牲口,放下工具,排着队走向一辆送饭的推车。
食物简单得可怜——一块坚硬得能砸死人的黑面包,和一碗看不出内容的、浑浊的菜汤。
屠夫理所当然地插队,拿走了最大的一份。
杰克领到自己的那份后,没有立刻吃。他走到一处靠近监狱外墙、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
他将面包掰开,取下最柔软的一小块,在手心反复揉捏,将其捏成一个不起眼的、核桃大小的圆球。
然后,他趁着周围无人注意,将那个面包球,悄悄地放在了墙根处一个通风窗口的石沿上。
这是布罗迪告诉他的接头暗号——一份被分享的食物。
做完这一切,他便不再看那个窗口一眼,只是低头,用手指一点点地撕着剩下的面包,蘸着那寡淡的菜汤,缓慢地送入口中。
他的姿态专注而平静,仿佛在品尝着某种美味佳肴。
但他的馀光和听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窗口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部分囚犯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间。
屠夫和他的人在大声地吹嘘着什么,引来一阵阵粗野的笑声。
那个窗口,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杰克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线人已经出事了?或者,这个暗号已经失效?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从他身旁走过。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清洁工,穿着一身比囚服更破旧的灰色工装,正推着一辆装满垃圾的独轮车。
他动作迟缓,眼神浑浊,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当他推着车经过那个窗口时,独轮车的一个轮子,象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清洁工停落车,弯下腰,装作检查轮子的样子。
他的手,在杰克的视线死角里,不着痕迹地拂过那个窗口的石沿。
当他再次直起身,推着车离开时,那个面包球,已经消失不见了。
杰克将最后一口面包送进嘴里,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先走到水槽边,装作清洗餐具的样子。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放风的场地,将清洁工离开的路线,以及周围守卫的位置,都牢牢记在心里。
那个清洁工推着车,穿过人群,走向了监狱b区通往洗衣房的一条狭窄信道。
那里光线昏暗,是监控的死角。
杰克算准时机,在两个巡逻守卫换岗的间隙,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那条信道。
信道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硷水和汗臭的刺鼻气味。
清洁工的独轮车,就停在信道的尽头。他本人则背对着杰克,正费力地将一袋沉重的垃圾,扔进一个巨大的焚化炉里。
杰克没有立刻出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直到清洁工将最后一袋垃圾处理完毕,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转身离开时。
“暗号收到了。”
杰克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信道里响起。
清洁工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那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同褪去伪装的猎鹰。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用眼角的馀光,警剔地扫视着四周。
“你是谁?”他的声音不再苍老,变得沉稳有力。
“布罗迪派我来的。”杰克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为了救出埃尔德里奇议员。”
清洁工缓缓转过身。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眼睛将杰克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跟我来。”
他没有再多问,推起那辆空了的独轮车,朝着信道更深处走去。
杰克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穿过热气腾腾、到处都是粗壮蒸汽渠道的洗衣房,又走下一段湿滑的螺旋石梯,最终,来到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地下锅炉房。
这里是整个监狱的动力内核,巨大的锅炉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清洁工将他带到一个废弃的储物间,关上了门。
“格雷森。”清洁工摘下头上的破帽子,露出一头灰白的短发,
“如你所见是这里的清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