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的话语象一块石头砸入平静的水面。
靶场内的气氛瞬间转变。
方才的震惊与敬畏，迅速被怀疑与审视取代。
在场的警员们看向杰克的眼神，重新带上了戒备。在这个秩序混乱的地方，一个没有身份备案的持枪者，比一个枪法糟糕的巡警危险得多。
肯特的脸上，浮现出报复得逞的快意。他觉得自己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局长先生，”他转向布罗迪，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公事公办，“按照规定，对于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我们应该……”
杰克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布罗迪局长那张疲惫的脸上。他知道，这里唯一能决定他命运的人，只有这位总局的负责人。
“文档会丢失，”杰克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可能被人为地移除。”
这句话让布罗迪的眼神微微一动。
“狡辩！”肯特立刻反驳，“联邦的文档管理系统是……”
“够了，肯特。”
打断他的，是伊芙琳。
她缓步走到杰克面前，完全无视了周围紧张的气氛。
她饶有兴致地拿起杰克那把老旧的柯尔特，在手中掂了掂。
“我不太懂文档，”她将枪还给杰克，目光明亮地看着他，
“但我懂枪。也懂人。有些东西，是纸张证明不了的。”
她的视线转向布罗迪局长：
“局长先生，我想和这位杰克先生谈谈。”
布罗迪局长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杰克，最终，他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
“来我的办公室一趟吧。”
……
总局局长办公室的陈设简单而压抑。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烟草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
布罗迪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十指疲惫地揉搓着。
伊芙琳则优雅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娜沉默地站在杰克身后，象一道影子。
“说吧，年轻人，”布罗迪开口，声音沙哑，
“你特地来奥城，不会只是为了一个身份备案。”
“我是来寻求支持的。”杰克言简意赅，将马库斯在响尾蛇镇的所作所为，以及红岩镇可能发生的惨剧，都简要地陈述了一遍。
他没有夸大，也没有喧染情绪，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
布罗迪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当杰克说完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马库斯……”他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他不是我的人。他是州议员直接指派下来的特别巡警，负责‘西部资源集成计划’。我无权干涉他的行动。”
“所以，这就是联邦的秩序？”杰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质问，
“放任一个超凡者，在你们的管辖区内为所欲为？”
“秩序？”布罗迪自嘲地笑了笑，
“在这片土地上，力量，才是唯一的秩序。马库斯背后站着谁，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如果公开反对他，明天，我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城外的臭水沟里。”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所以，总局无能为力。”杰克替他说出了结论。
“官方上，是的。”布罗迪看着杰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但非官方……又是另一回事。”
“我的家族，在铁路项目上有投资。”一直沉默的伊芙琳突然开口，
“马库斯以修建铁路为名，强行征调公民和财富，实际上都是在为他自己敛财。而违抗他命令的人都被送进了‘黑水监狱’。”
“黑水监狱，”布罗迪补充道，
“是马库斯的私人地盘，位于城东三十里外的黑沼泽里，易守难攻，里面关押的，都是被他安上各种罪名的犯人，其中有一个人最为关键。”
“也就是我的父亲。我需要你把他救出来，”伊芙琳看着杰克，提出了她的交易，
“他是地方议会的议员，只要他出现在十天后的议会上，对马库斯提出弹劾，就可以阻止他。”
办公室里的空气变得沉重。
杰克看着她，这个计划充满了未知与风险。黑水监狱，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
但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我需要知道所有细节。”杰克说道。
布罗迪从桌下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推到杰克面前。
“这是监狱的结构图，是我的人冒死弄到的。里面戒备森严，守卫都是马库斯的心腹。”
他指着地图上一处用红色标记的局域。
“这就是关押地点，监狱里面有我的人，他会配合你的行动，”布罗迪看着杰克，“至于响尾蛇镇，我会想办法，只能拖住他十天，就这些了。”
十天。杰克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加之往返路程，时间所剩无几。
“一个外来的巡警，如何才能被直接送进戒备最森严的监狱？”杰克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伊芙琳与布罗迪对视一眼。
“袭击公职人员，”伊芙琳的声音平静。
杰克明白了。
他抬起头，目光在布罗迪和伊芙琳脸上一扫而过。
“好。”
他没有再多问。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布罗迪的办公桌前，拔出了腰间的柯尔特。
“砰！”
枪声在封闭的办公室里炸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几秒后，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肯特带着几名警员冲了进来，他们端着枪，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袭击了局长！”肯特大吼，脸上带着震惊，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杰克没有反抗。
他将手中还在冒着青烟的左轮手枪，扔在了地毯上。
警员们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冰冷的金属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腕。
“把他关起来！”布罗迪喘息着，对肯特下达命令，“直接送去黑水监狱，等侯审判！”
……
囚车是一只颠簸的铁盒子。
杰克坐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来自车门上那道狭窄的观察口。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奥城的喧嚣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空气渐渐变得潮湿，带着一股水草腐烂的腥味。
黑沼泽到了。
囚车停下，车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和扑面而来的瘴气，让杰克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一座由黑色岩石和钢铁构筑的堡垒，如同怪兽般盘踞在沼泽的中央。
这里就是黑水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