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安娜无法理解,“你是说,我们现在……在一只怪物的肚子里?”
“可以这么理解。”杰克回答,他的大脑在飞速地分析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状况。
守夜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这突如其来的地形变化,绝对是他们故意为之。这是试炼的一部分。
他们的目的,就是打乱所有人的计划,并且逼迫他们去面对接下来的困难。
在【审判之眼】的视野中,他们被分得很散。
雷利和莉亚还留在物资点附近。而卡尔和雷奥小队,则被单独隔绝在了矿区的另一端,离他们非常遥远。
至于他们自己……
震动发生时,杰克的小队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赫尔曼,一个身材高大,他是顶着一个锃亮光头的男人。
他沉默寡言,背上背着一把和他身高极不相称的双手巨剑,腰间则别着两把大口径的转轮手枪。
另一个叫作克兰。他是雷利的同乡,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的身形相对瘦小一些。
“我们……现在怎么办?”克兰有些迷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内袋。
虽然所有的路线都被打乱,他们彻底失去了方向。他指向了那条被岩壁封死的道路。
杰克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个金色的光点上。
无论迷宫如何变化。那个光点,和它周围那些拱卫着它的红色光点,位置却始终没有改变。这就是这座“迷宫”的内核。
“继续前进。”
杰克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路虽然没了,但方向总不会错。”
赫尔曼点点头,然后默默地将身后那柄巨大的双手剑解了下来,提在手里。
剑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克兰看着杰克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这个如同杀神般的光头,他的内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新的道路,比之前更加崎岖难行。
而杰克开始有意地,带领着队伍,向着那些小股的、由三到五只恶魔组成的巡逻队,发动突袭。
赫尔曼用手中那柄巨大的双手剑不断挥舞着,他和杰克配合,不断击杀着恶魔。安娜和克兰,则组成了队伍的后翼,用枪击退其他企图偷袭的恶魔。
“呼……”
一场战斗结束,克兰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从怀里掏出一只老旧的黄铜怀表,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怀表的夹层。
里面是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小照片。
一个温柔的女人,抱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克兰看着照片,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那张因为战斗和紧张而紧绷的脸,也随之柔和了下来。
“我的妻子和女儿。”他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轻声说,“答应过她们,等我回去了,就给女儿买镇子上最漂亮的连衣裙。”
赫尔曼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烈酒,拧开然后递了过去。
“我来自北方的寒冬之地。”光头男人看着不远处,第一次主动提起了自己的过去。
“我们那里,盘踞着一只名叫‘冬月’的恶魔。它能召唤暴风雪。每年的冬天,镇子上,都会有人,被活活冻死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的声音很平淡,象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的父母,就是这么死的。”
他接过克兰递回来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
“有一天,我也被那只恶魔烙上了印记。再后来,我就成了猎魔人。”
克兰和赫尔曼,都看向了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的领导者。
杰克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
“我是一个巡警。执行任务的时候被陷害了,醒过来时身上就多了这个东西。”
他没有说得太详细。克兰点了点头,将怀表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
“我好象也没有听过你的事?”杰克看向安娜。
安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出生在一个教会家庭。”她开口,声音很轻,“我的父母都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在我的家乡,他们是负责驱逐邪恶的‘净化者’。”
火光,在她眼中跳动。
“直到有一天,镇子上出现了一只前所未见的强大恶魔。最后,他们与那只恶魔同归于尽。”
她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有一种被时间冲刷过后,沉淀下来的平静。
“而我就是那场战斗中,唯一的‘幸存者’。”
听完他们的故事,杰克皱起了眉头。一个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是留下‘标记’,而不是直接杀死我们?”
这个问题,让克兰和赫尔曼也都愣住了。
他们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被恶魔盯上,然后留下印记,就象被毒蛇咬伤一样,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厄运”。
“因为‘天赋’。”安娜开口,她显然对这些有着比其他人更深的了解。
“我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恶魔,尤其是那些高阶的恶魔,它们挑选猎物,不是随机的。”
“它们能嗅出,一个人灵魂深处,是否具备成为‘超凡者’的潜能。这种潜能,我们称之为‘天赋’。”
“对于一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恶魔会直接杀死,然后吞噬掉他的灵魂。但如果它们发现一个拥有‘天赋’的人,它们就会在他的身上烙下印记。”
“被标记的人,一旦死亡,他的灵魂,就不会消散,也不会回归到神明的怀抱。而是会被捕获、转化,最终成为效忠于标记主人的眷属。”
“奴仆?”克兰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算死了,也得不到安息,还得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去为杀死我们的仇人卖命?”
“除非粉身碎骨,否则,是的。”
赫尔曼在一旁沉默地将酒喝干。
“所以,守夜人的存在,就是收容我们这些‘定时炸弹’?”杰克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他们会被排挤,为什么普通人会恐惧他们。因为每一个被标记的人,都不仅仅是一个受害者。
他们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一个行走的、随时可能引爆的“恶魔之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