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登基，理论上已经有五年。
但他亲政的时间，是三年。
不过，从年号上来讲，是叫“元贞”。
取“元亨利贞”之意。
符合壮哉乾元的说法。
总得来讲，元贞五年的冬天，并不算是平静。诸多的变革，正在发生之中。
世人尚且还不知晓，这个冬天，对于未来的意义。
叶涟去拜访了自己父亲的两个“朋友”。
对方的态度实际上并不算是很好，说她们逃回京城这个行为，有违朝廷法度，听说是刘氏帮了她一把之后，又变得热情起来。
但她也只是尽了一番礼数。
人走茶凉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自己的父亲本身也不算是什么大将，他以为和别人是朋友，也不见得别人以为他是朋友，毕竟这两人都是在京城做官的文官，而自己的父亲是武将，即便是曾经关系很好，自己的父亲镇守边关多年，人心更易。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好歹对方没有直接落井下石。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于是打算去见一番黄公子，正好也询问一下那些亲兵的去路。不，应该说，后者才是她的目的，毕竟这些亲兵护卫她和家人们一路来到了京城，她至少也要给他们某个好去处，至于未来如何……她恐怕还要和老刘商量一番。
那日一见，黄公子和贾公子倒也象是正人君子，应当不至于趁人之危……
何况还有老刘的面子在——
“涟儿，这个镯子，你拿去当铺买了，换些银钱。上门拜访，总要有些礼数。”她的母亲拿出一个玉镯，交给叶涟。
叶涟立刻摇头：“母亲！莫说此话！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我自有想法，母亲不必多言。”
如今的叶涟，在家里，颇有一言九鼎之风。
“可是涟儿，如今家里状况，母亲也知道，这……”
“母亲，我有办法。信我。”
她便去往了之前黄公子留下的地址。
不过黄公子好象本人不在，她只是见到了对方的管家。
“黄公子此前就说，若是姑娘前来，提前知会姑娘一声，那些亲兵都已经安排好去处，契约都在，姑娘可以随意查看，公子已经嘱咐过，说若是姑娘有空，本月十五的时候，可以再来这里。届时公子会在。”
现在是初九，还有六天。
“如此，便打搅了。”
她查看了一番各种文书，确定了亲兵们都有了一个好去处。
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管家露出一个笑容：“抱歉，我并非不信任黄公子，只是，这些亲兵护卫我们一路到达京城，我自当要对他们负责……”
“这本就是公子的命令，姑娘不必介怀。”
叶涟才再一次告罪，而后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中之后，她再一次和自己的母亲说了这个事情。
告诉她那些亲兵们都安顿好了。
“也不知，这黄公子，是否有婚配。”
叶涟一听：“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年纪不小了，这黄公子看起来势力不小，而且为人温和谦逊，我看是个良配，你虽然性子野，却也颇有姿色，只是——我们家如今落魄，还要靠他人接济，若是要嫁他，只怕是高攀……若是他对你有意就好了。你十五再去拜会黄公子，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更有女人味一些。”
叶涟顿感窘迫：“娘！你在说什么啊！黄公子之恩，女儿自会报答！娘何必有这等想法？”
“娘这也是怕你所托非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那黄公子并无婚配，你自然应当把握！”
“我练武去了！”
叶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个时代的人催婚可比原来世界厉害多了，话说她原来世界也还大学没毕业，没有被催婚过啊！
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忍受了？
练功！若是我能成二流高手，便是去做杀手，也是能够养活一大家人的。
如今作为三流高手，若是能够在哪里谋一个教头的职位，也是可以——只是，这女儿身终究还是不方便。
叶涟幽幽叹息。
……
“刘尚功，朕打算十五的时候出宫去见叶涟，你可要与朕同去？”
刘念月一脸疑惑：“陛下你很在意叶涟吗？据我所知，她只是三流高手。”
皇帝身边的那个叫做贾公子的到底是谁，不好说，但感觉至少是二流或者一流高手。既然是皇帝身边，一流高手的可能性更大。
说实话，叶涟这个武功修为不差，但是应该也不值得皇帝看重。至于说容貌——皇帝后宫里面又不缺美人，连自己皇帝都没有急着下手，何况叶涟呢？
“朕已经收到了前线的讣告，她的父亲战死，朕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消息通知她。”皇帝的表情难得有些柔和，“何况，知晓世上还有他父亲这般忠君爱国之人，朕深受感触，都说帝王乃是孤家寡人，但有这等忠臣，朕心甚慰，得到了莫大的鼓励。顿觉吾道不孤。
叶涟既然是他的女儿，却与你们有关，有反贼之念，朕不希望她成为朕的敌人，不想让她行差踏错——故而去见她。不辱其父身后之名。”
皇帝说得是不是真的，刘念月不好说，不过的确说得通。而且皇帝好象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毕竟自己什么都和皇帝说了。
“说到叶涟，陛下有召见过，诗美人，侍寝吗？”
皇帝瞥了刘念月一眼：“怎么？你制作了某种毒药交给她，等着她给朕侍寝的时候好给朕下毒吗？”
“陛下说笑了。臣妾怎敢？”
“她现在肯定很想让朕召见她，虽然她不见得真心实意的想要伺奉朕，但若是朕不翻她的牌子，不召见她，她一定会心急如焚，然后想方设法的表现她自己，想要被朕听到她的名字——我想看看她是怎么蹦跶的。”
这皇帝……很恶趣味啊……
此时此刻，皇后从外面走进来。
本身就是皇后召见的刘念月，不过在刘念月来了之后，皇后却说打算亲自为皇帝熬汤，带着人离开，象是故意把时间留给刘念月和皇帝。这会儿，她命手下人把熬好的参汤端进来：“天寒地冻，喝些参汤，能够让身子暖和。”
刘念月起身行礼：“谢娘娘赏赐。”
“此番刘尚功有功，陛下可有想好，如何赏赐刘尚功？”
皇帝随意说：“此乃后宫之事，皇后自决。朕不多过问。”
“臣妾遵旨。”皇后虽然是这么说，但听起来倒是有些调侃的意味。
她看向了刘念月：“后宫之中，女子众多，都总想着花好月圆，伤春悲秋，如妹妹这般，肯干实事儿，不辛苦经营的，却是少之又少，若是人人都如妹妹这般，为陛下，为天下百姓做一份实事儿，那么盛世至矣！我当重赏妹妹。”
“娘娘过奖，此念月之本分也！何足为道？”
“忠于本分……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赫连云沫摇头，“如今，羊毛和纺织机一事算是完成，之后本宫也好，陛下也好，都会派人在民间推广——之后妹妹打算做什么？若是有需要，本宫也好帮助一番。”
刘念月面露尤豫。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
皇帝缓缓开口：“看刘尚功的模样，好象是有些想法？大胆说出来，朕恕你无罪。”
“按理说，后宫之人不得参政，臣妾虽为女官，却也不该干涉军政大事——只是，听闻陛下来年开春，打算让薛国公带人收服边关……”
“确有此事，刘尚功对此有想法？”
刘念月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此事既然已经定下，臣妾想问陛下和娘娘讨要一些水晶，若是顺利，一周两周，便可以给陛下一个用得上的礼物。于边境战事有益。”
水晶，虽然是稀罕物，但刘念月倒也不是买不起，但话说回来，找皇帝和皇后要是另外一回事儿。
皇后看起来有些兴趣：“刘尚功不曾通宵战事，却能言论对边境战事有益吗？”
“念月不敢妄言。唯有尽力而已。”
皇帝倒是知道这人是打算拿点“未来”的东西出来。
他挺感兴趣的。
既然刘念月敢说在边关的战争上有大用，那么一定是她很有把握的东西。
“不过是些水晶罢了，放在宫里，也是装饰品，往年朝贡留下的也不少，只是这些年不太能够收到……若是你需要的数量多……那就不好弄了。”皇后考虑了一番，“你为尚功，应该清楚有多少？”
“臣妾晓得的。”
“够吗？”
“够了。”
皇帝此刻开口：“朕的内帑当中也有些水晶，都拿来给你，朕希望这个礼物能让朕满意。”
刘念月点头：“臣妾定然用尽全力。”
又交谈了一番，刘念月便起身告退。
回去的路上，她意外的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秦秋的。
对方在问是不是自己和皇帝说了什么，没道理她都在内部诗会里面写了破阵子这种词出来，皇帝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皇帝应该挺喜欢诗歌的，会和自己讨论和诗歌相关的事情。结果只有皇后给了一些嘉奖，她怀疑是刘念月在皇帝那里说了自己的坏话。
关于秦秋的这个问题，刘念月的回答是：“皇帝最近都和皇后在一起，谁的牌子都没翻，侍寝不了的不只是你一个。你可以随便去问。不行你也可以试着敬献一点宝物什么的，皇帝说不定会召见，就象是我搞定了羊毛的事情。”
她表示和自己没有关系，当然实际上是有关系的。
然后另外一个消息是叶涟发送过来的。
她在问黄公子是否有婚配。
虽然尤豫了一阵，但刘念月还是回答说：“……有。”
“那我就放心了！”叶涟是这么回答的，“我娘竟然想让我嫁给黄公子！这怎么可能？我来这个世界不是要嫁人的！我的心中有前途伟业！若是那黄公子没有婚配，我倒是不好糊弄我娘，既然已经有了婚配，那就无妨了，我家虽然没落，但我娘应该总不至于让我嫁给别人当小妾……
到时候她若是介绍别的男人，我便说对黄公子心有所属——你可以帮我和黄公子说一声吗？借他之名可能不太好，但我欠他一个人情，等我武功有成，可以帮他杀一个人，无论正邪好坏，实力如何，是我的承诺。”
你这个承诺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你这么怕被催婚吗？
……好吧，我也被催过，还差点嫁出去了，她倒也不是不清楚那种感受，总而言之就很是慌，很害怕。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我会帮你和黄公子说的，顺带，你是和黄公子十五见面，对吧？”
“你知道？”
“我也想想办法出宫来见你一面吧，我还没见过你现在的模样呢。”
要说群聊的系统还是有些不太完善，她们从界面上是看得到“拍照”和“视频”的选项。但实际上没法选用，她们认为这应该需要一定的触发条件，只是具体怎么整还不是很清楚。
在完成了这两个对话之后，她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地点。
然后开始安排宫女们拿到水晶，她自己也动手，在那里想办法切割水晶，然后打磨。
好在砂纸之类的，砥石之类的并不缺。
这是一个很考验耐心的工作。
不过，其实没有那么难，她先是想办法测算了一下水晶的折射率，然后又在图纸上进行勾画和计算，确定了自己要的透镜的曲率——实际上，只要懂得计算，耗费一些功夫，就基本上能够完成这样子的事情。
然后按照自己要的弧度去打磨就好了。
当然过程很麻烦，尤其是镜面要足够光滑，不影响视线——这需要很小心。不过好在，在这种时代，人力陈本比想象中要便宜很多。
反正宫女她可以随意的差遣，慢慢打磨，小心翼翼，总归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种时代的手艺人都还是挺厉害的，尤其是在宫里干活的，毕竟你不厉害，那么恐怕就要和九族说再见了。
毕竟匠人其实是——奇技淫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