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
姑射圣地众人难以置信。
藏宁仙君也从后面进入的人神念传讯之中，快速得知了原委，看向姑射神女的目光，也是震惊无比。
姑射神女所用的法门，名为假身转圜无极法，是姑射圣地一门十分强大玄奥的神通。
这道神通，可以为自己创造出一道假身，这假身，拥有和本体完全相同的气息和位格。
并且本体，可以将自己概念上的一部分，转给假身。
这一部分，可以是一部分力量，一部分知识和记忆，甚至可以是“伤势”这种概念上的东西。
以此可以衍生出无数种用法。
姑射神女之前所说的，便是常见的用法之一，在本体受伤之后，将本体的伤势转化给假身承担。
原本应当是这样的。
但此刻，姑射神女和众人一起进入新时空的，却并不是本体，而是假身。
也就是说，真正的神女本人，留在了外面。
而新时空已经封闭，和主时空完全隔绝，再也进不来了。
“神女，你为何要这么做？”
姑射神女摇了摇头。
“最后那死亡之力的一击太强，硬接之下，我本体受伤严重。”
“即便假身转圜无极法，也不可能将死亡之力完全转移出去。”
藏宁仙君忍不住道。
“那您也应该尽量将伤势转移给假身，本体再进来慢慢治疗，为何要留在主时空？”
“您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姑射神女微微一笑，嘴角上扬。
“当然知道。”
“所以，这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离开。”
“因为我不愿忘记。”
这一笑，无比的艳丽之中，却带着一丝凄美之意。
“但，这不过是我的一己之私。”
“要维持这片独立时空的存在，我们便不能留下记忆。”
“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你们。”
“所以，我选择留在外面。”
“我将姑射圣地的传承，和我从姑射圣地带出的珍藏，都留给假身带了进来，在这具假身的力量耗尽之前，足以将所有传承传递给你们。”
“如此一来，身为神女的责任，我也尽到了。”
“而我的本体，则会死去进入轮回，如此一来，也不会再影响主时空的因果。”
藏宁仙君沉默了。
直到片刻后他方才开口。
“原来如此，你是借黑神的死亡之力，兵解入轮回之中，以你的修为，即便轮回也能保留一部分记忆。”
“如此一来，无尽岁月之后，你若能在轮回中再见他，便能回想起这份记忆，是么？”
姑射神女看着藏宁仙君的眼中，满是赞许。
“不愧是你，藏宁。”
“我不在的时候，将姑射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藏宁仙君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意，反而面色复杂又有些痛惜的摇了摇头。
“可你不必如此的。”
“就算忘记了他，等到上亿年后，我们依然有和他相见的机会。”
“而你放弃这个机会，放弃毕生修为，只是为了保留那份记忆，真的值得么？”
姑射神女莞尔一笑。
“值与不值，从来只看自己的心意，不是么？”
“共同的记忆，才是牵绊的来源，改变一个人的，正是记忆。”
“倘若失去了那份记忆，上亿年后，再见到那个人的，也已经不是今天的我。”
她美目之中，光芒流转，种种回忆似乎在心头流转而过。
有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她不愿。
姑射神山上的一瞥。
神山之巅，那挥拳的人影。
带领他们面对绝仙者之时，那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
还有那为了众人，以一人之力抗衡时河，撕裂时间线的身姿。
这一切的一切。
这些共同经历的回忆本身，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失去了对那个人的回忆，即便再见，那份感动，那份炽热之心，也已经不在。
还有最重要最重要的。
那张惊鸿一瞥的面庞。
在这个时代，只有她看到过的那张脸。
哪怕忘记了其他一切，她也唯独不想忘记那张脸庞。
所以，姑射神女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放弃一切，只为了保留这份回忆。
沉默良久之后，藏宁仙君长叹一声，看向神女的虚影，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
“也好。”
“神女殿下，我们一同入门修行，我看着你一步步走上神女之位，肩负起整个姑射圣地。”
“无数年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圣地。”
“而今天，我很高兴，你第一次为了自己做出选择。”
“即便这个选择……要付出的代价是死。”
藏宁仙君抬起手来，对着姑射神女一抱拳。
“师妹，恭喜。”
“一路走好。”
姑射神女也以笑容回应。
“师兄，多谢。”
说话之间，他们眼中的神采，都在逐渐发生变化。
这是他们对自己使用的记忆神通正在生效，让他们忘记之前的一切。
当记忆彻底消失，这个时空和主时空的一切联系就此断绝，他们会在这里安然存活下去，直到上亿年后，随着支流重新回到时河之中。
姑射神女，或者说假身眼中的光芒也逐渐消失。
很快就会成为一具纯粹为了承载圣地传承的工具。
但无所谓。
她知道，自己的本体，已经留在那个世界，带着记忆踏上了旅途。
哪怕面对的是危险莫测的未来，是无尽的轮回。
但起码还有记忆中的那张脸陪着她。
虽然那个人并不知道。
但这样一来，在无尽未来中的某一天，重新相遇的时候。
她还能认得出那个人。
这就足够了。
明知此念终无益，未肯轻抛镜中人。
“不知道再见的时候，他还能不能认出我呢？”
最后一刻，姑射神女的嘴角，不觉扬起一丝倾城的弧度。
与此同时。
主时空之中。
正欲回到舰队中的钟青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星空。
方才那一刻。
他似乎感觉到，星空中有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
那目光柔和却炽烈。
但这感觉一闪既逝。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去。
钟青沉思片刻之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