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团的男演员,来了一大半。
他们一个个耷拉著脑袋,异口同声地,当著所有人的面,对薑茶鞠躬道歉。
“薑茶同志,对不起,我们在背后说了一些关於你不好的言论,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们今天,郑重地向你道歉。”
这件事,霍竞川昨天,已经跟薑茶透了底。
幕后主使还没找到,可这些乱传閒话的人,霍竞川一个也没放过。
薑茶不知道霍竞川用了什么方法,只是,看著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脸色不好,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人昨天晚上,应该都没睡好。
挨了打,受了惊,昨天那个男人还说,要是今天,薑茶没有收到他们的道歉,这样的事情,会不定期发生。
他们晚上能睡好才怪。
今天一早,来医务室道歉的人一碰面,对了一遍帐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都被那个男人找上门过。
可是,对於薑茶来说,有些错误,並不是道了歉,就一定能被原谅。
“你们做了什么要向我道歉的事儿?”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就连软软糯糯的口音里都带著少有的强势。
“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话,就毁掉一个女孩子的清白?”
薑茶看著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拥有体面的工作,优越的外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风光霽月的存在。
可是,他们好像没长脑子,隨隨便便的一句话,一个人,都能牵著他们的鼻子走,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们的家里,有没有女性?母亲?姐姐?妹妹?如果今天,遭遇到这种非议的人是她们,你们还会拿那样的流言当做笑谈,口口相传吗?”
薑茶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如果祸及家人,他们不会把这些当做笑谈。
“浪费医疗资源,造谣,不尊重女性,这几件事,我会如实向杨团长匯报。
薑茶表明態度,“还有,我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而且我这个人,公私分明,在工作的时候,不会带任何私人情绪,可私底下不行,希望你们自珍自重。”
她很清楚这些人来向她道歉,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如果不是霍竞川出手够狠,让他们害怕,她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些人的道歉。
薑茶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起来,太好说话了,所以才会总是被人算计,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她落下脸,面沉如水。
十八岁的年纪,本就娇得像是带著雨露的玫瑰。
可玫瑰也能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她可不想在这一辈子,还做一个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出门在外,还是凶一点好。
“人吶,都喜欢看別人的热闹,只要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那都是不知道疼的。”
人群散尽,侯丽萍把薑茶拉进了医务室里。
以往这个点儿,侯丽萍已经升起炉子开始烧水了。
她一面拿起火钳把煤球夹进煤炉子里,一面说道:“咱们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受气包的,你刚才的態度,很好!”
薑茶打水擦桌子。
两个人分工合作,做著每天都必须要做的准备工作。
“您不会觉得,我很不近人情吗?”
对侯丽萍的话,薑茶有些意外。
侯丽萍把灌满了水的水壶放在了刚刚生起火的煤炉子上,喘了口气。
“薑茶同志,你要是把这件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別人只会觉得,你这个人,是真的很好欺负,不近人情,和任人欺凌,你选哪个?”
“我选不近人情!”
“哈哈哈,这就是了,人不能太无私,在別人和自己之间,我们要永远先选择自己!”
薑茶重重点头,“侯阿姨,您说得对!”
医务室的工作环境比別的部门更加的简单纯粹。
这里只有薑茶和侯丽萍两个人,侯丽萍很好相处,薑茶在这里上班,真的特別轻鬆。
来人了就忙事儿,没人的时候,她会继续研究人体穴位和针灸。
家里那些古籍不方便带出来,薑茶就尝试著先画人体穴位图。
今天比昨天清净多了,没有莫名其妙没病找病的人来打扰,侯丽萍也被薑茶手里做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竟然对人体穴位了解的这么清楚?”
薑茶画了正反两面的人形图,在图上面一一標记出穴位和对应的用处。
一点一点,把两张空白的人形图,填补的密密麻麻。
侯丽萍越看越惊喜。
“薑茶,你会把脉吗?”
“会一点!”
这个一点,其实说的有些含蓄。
薑茶没有正儿八经的给人看过诊,她会的这些,大部分都只是书本知识,实操能力还需要继续累积。
把脉这个,她是真会。
结合家里的医术,给家人把脉。
比如,外公和妈妈,还有自己。
再比如跟她关係比较好的朋友,秦桑或者张可达。 她见过的病例少,所以,所以只能算得上是会一点。
侯丽萍朝她伸出了手。
“那你给我看看!”
薑茶放下手里的钢笔,“您確定?”
“快来,试试!”
薑茶把面前的东西推到一边,又去洗了个手,才重新坐回位置上,给侯丽萍把脉。
医务室內十分的安静。
薑茶认真的探著侯丽萍的脉搏。
隨著侯丽萍的呼吸频率,薑茶一双漂亮的眉眼,越蹙越紧。
吸气时,脉搏显著减弱,趋势明显,这是奇脉!
“侯阿姨,您有心臟病?”
左心室供血不足,导致吸气时胸腔容积减小,肺部扩张受限,从而影响了静脉回流到右心房的速度。
看样子,情况还挺严重。
“你真的会把脉啊!”
侯丽萍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病情,全是对薑茶的好奇。
“你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手艺,你来这里上班,真的是屈才了!”
“侯阿姨,您这种情况,必须要去医院做手术才行。”
“做了手术也未必能好,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瞎折腾呢?”
“您刚才还跟我说,在任何时候,都要先选择自己,怎么到您自己的身上,您又变卦了呢?”
“可能是讳疾忌医吧!”侯丽萍把自己说笑了。
薑茶真的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好笑。”薑茶有些难过。
“我觉得挺好笑的啊!”
侯丽萍拍了拍薑茶的手,“我让你给我把脉,並不是想要你为我担心,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人生在世,都不容易,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所以,不要委屈自己,痛痛快快的,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活著,比什么都好。”
“別人说的话,咱们挑喜欢的听,把不喜欢的话,当做耳旁风,过了就过了,要是咱们天天把別人的话放在心尖上,那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什么近不近人情,有没有人情味的,他们在传你閒话,来看你笑话的时候,考虑到这些问题了吗?”
她用自己的身体和为人处世的准则来开导她。
侯丽萍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治好您的。”
他们家那么多医书,她就不信,找不出一个好的治疗方案。
“嗯,我信你!”
侯丽萍任重道远地拍了拍薑茶的肩膀。
她虽然这么说,可一点儿也没把薑茶的话当真。
心臟病哪里是这么好治的?
只有薑茶自己知道,她刚才的保证,究竟有多认真。
接下来几天,日子都像是流水一样平静。
之前的流言蜚语,彻底翻了篇。
薑茶每天上班,下班,研究心臟病方面的医书,每一天都十分的充实。
这样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在医务室上班,薑茶和侯丽萍每周都能休一天假。
薑茶周六休,侯丽萍周日休,他们两个人商量好了之后,薑茶决定周六去市里找张可达,请他吃饭。
周六一早,薑茶就换上了久违的漂亮裙子,认认真真地捯飭了一番,背著包包出门。
巧的是,她跟白书瑶,坐上了同一班去往市里的客车。
薑茶先上的车,她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白书瑶后面上来的时候,车上只剩下薑茶隔壁最后这一个位置。
白书瑶一屁股坐在了薑茶的身边。
薑茶下意识地往窗户边上缩了缩,跟她保持距离。
她的眼睛一直看著窗外,没有一点儿要跟白书瑶搭话的意思。
反倒是白书瑶,看著薑茶这一身湛蓝色的连衣裙,头上別著的水晶髮夹,心里不舒服到了极致。
狐狸精,这一身衣服,加上髮夹,得多少钱啊?
这对母女,从进大院开始,就是一副资本家做派,她们家不会真的是资本家吧?
白书瑶眉心一跳,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薑茶不是木头,她能感受到这一路,白书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几次。
这个女人,指不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薑茶假装没看见白书瑶跟著她一起下车这件事情,她到了国营饭店门口,张可达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半个小时。
“你迟到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了条尾巴出来?”
张可达皱了皱眉,跟薑茶一前一后进了国营饭店。
薑茶一笑,“这可不是一般的尾巴,我有用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