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出宫后,上了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又顛顛地朝著万佛寺的方向而去。
待李錚进了佛门后,一个挑著担子卖核桃的男子止了步,转身又扛著担子,朝来时的路而去。
待午时,文武百官皆已退朝时,那人便挑著担子进了穆府。
“见过穆大人。”
“曹公公命在下同穆大人送个信儿。”
头髮白的穆元雄身著红色官服在身,双手负在身后,如松柏一般挺立在博古架前。
在外人眼前,他总是这副清高端正、儒雅谦恭的长者之態。
“何事?”穆元雄沉声问。
“在下受太子之命,一直於暗中盯著十皇子的一举一动。”
“近些日子,十皇子虽无其他大动作,却有一事,在下觉得有些异常。”
“十皇子本不是信佛之人,自上次同惠贵妃去过万佛寺后,便时常去万佛寺礼佛,並留在寺中过夜禪修。”
“但自三皇子一事后,十皇子身边安插了数名侍卫和暗卫。
“且在下身份低微,既无法进到万佛寺的后殿,又怕贸然进去暴露身份,引来暗卫的注意,便始终未能入寺瞧个究竟。”
“眼下太子殿下不在京城,便受曹公公之命,来同穆大人稟报,请穆大人定夺。”
穆元雄思忖了片刻,问道:“十皇子现下在何处?”
“万佛寺。”
將手中的书册放回博古架上,穆元雄转身又问:“那十皇子这两日都还去了何处?”
“这两日都只在万佛寺。”
“今早也是王府里的人到万佛寺送信,十皇子才匆匆赶回去接的圣旨。”
“接了圣旨后,便进了宫,想来是去宫里见惠贵妃。”
“在宫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去了万佛寺。”
穆元雄亦是感到蹊蹺,沉静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前日去住了两日,今日又去?”
“正是。”
走到案桌前缓缓坐下,穆元雄一边盘著玉佩,一边冷目思忖。
半晌过后,他沉声言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继续盯著十皇子,若再有其他异样,速来稟报。
待李玄尧的暗探走后,穆元雄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来人!”
他唤来府上的小廝。
“备车,去万佛寺。”
可穆元雄换好衣服刚要出门,穆汐身边的鸝鶯就来了穆府。
鸝鶯神色异常凝重:“先生,鸝鶯有事稟报。”
穆元雄在看到鸝鶯的瞬间,深邃沉敛的眼中便多了几分篤定。
待回到书房,他漠声开口:“可是关於良媛的?”
“正是。” “奴婢今日也是借入城置办些香料茶叶为由,赶来同先生稟告的。”
穆元雄目光沉沉地看著鸝鶯,等著她接下来的话。
似是难以开口,鸝鶯抿唇斟酌字句,最后启唇道:“良媛不知从何时起与十皇子有染。”
穆元雄的眸光瞬时锐利无比,阴惻惻的,仿若被激怒的毒蛇。
仿若事情比他预想的要严重。
“你是如何发现的?”穆元雄问。
“奴婢也是偶然一次起夜发现良媛不在房中的。”
“当时不知良媛去了何处,出去寻了一番也未寻到,待躺在床上,等到天亮破晓前,良媛才悄悄回房。”
“而在服侍良媛洗漱更衣时,奴婢发现她身上有几处痕跡。”
“后又留心瞧了眼良媛手臂,发现那颗守宫砂早已不见。”
“自那日起,奴婢便开始留意小姐的举动。”
“良媛虽不是每晚都会离开房间,但隔个一两日就会趁奴婢睡著后悄悄离开禪房。”
“奴婢偷偷跟了一次,发现良媛竟进了別的禪房。”
“后来奴婢同寺內的僧人打听,才知是十皇子。”
“怕良媛惹出什么祸事,奴婢便想著速速来同先生稟告才是。”
穆元雄讚许道:“你心思向来比別人细腻,这次也做得很好。”
隨即,他又问:“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鸝鶯摇头。
“据奴婢所知,应该还无旁人知道此事。”
穆元雄起身,走到轩窗前,开始摆弄那里的一盆罗汉松。
无言思忖之时,他拿起盆旁修剪枝叶的剪子,寻著一处略显突兀的枝杈,下狠剪了下去。
“这树木草需得时常修剪,去其无用枝叶,方能养成佳景。”
鸝鶯听出了话外音:“先生的意思是”
“早点动手,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鸝鶯本该领了命便走的,却站在书房里迟迟未动。
“怎么?”穆元雄沉声问。
鸝鶯垂眼囁喏。
“奴婢觉得良媛虽犯了错,却罪不至死,先生若担心日后会坏事,倒不如將穆汐这个名字抹除,把良媛送得远远的,让她隱姓埋名活著。”
穆元雄冷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
“可她是那个性子吗?”
“知女莫若”
穆元雄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捋了捋白须,又轻描淡写道:“本就是夫人当年与我庶弟私通所生的孽障,养她这么大,也算仁至义尽。”
鸝鶯似是第一次听闻此事,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双目圆睁地看向穆元雄。
“罢了罢了,早是过去多年的家丑。”
穆元雄挥了挥手,示意鸝鶯退下:“快回去吧,免得让她起疑,难於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