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晴拿著兔毛风领赶回来时,江箐珂尚泡在冰冷的池水中,与容推搡拉扯著。
而穆汐则站在池岸上怔愣旁观。
这场面落在任何人的眼里,或多或少都会误会。
“快来人,太子妃被人推下水了。”
喜晴尖声高喊的同时,朝江箐珂飞奔而来。
她想都不想,就跳入冰冷的池水里,趟著冰渣渣,衝到容的身后,然后一把抓住她的头髮,將人往池水里按。
“趁我不在,竟然敢欺负我家太子妃。”
“你主子揍不得,你我还收拾不得了?”
容也反手抓挠著喜晴。
可无奈力气没喜晴大,容又被池水冰得喘不过气来,一声声“不是我”便都被淹进了池水里。
莲池这边的动静闹得大,引来在后园里做事的几名太监和巡防侍卫。
瞧见是太子妃落了水,有人立马赶去稟报。
在喜晴和一名小太监的搀扶下,江箐珂脚步虚浮地从池水中走上来
她身体冒著寒气,浑身上下都抖得厉害。
水淋淋地走了没几步,李玄尧和穆珩带著曹公公等人迎面赶来。
李玄尧似乎来得急,身上仅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袍,连件防风的斗篷都没披。
而那个狐狸面具也戴得匆忙,弄得他半披半束的长髮有几缕支楞巴翘的。
江箐珂驻足不走了。
她在原地蜷缩蹲下,眼巴巴地等著李玄尧来。
待他冲至自己面前时,她仰起冻得惨白的小脸,睁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兮兮地看他。
唇瓣跟著牙齿打颤,她冷得连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夜顏,我好冷,池水好冰好冰啊。”
“我可能要被冻死了。”
顾不得什么礼数和体统,李玄尧当著东宫眾人的面儿,脱下衣袍,紧紧披裹在江箐珂的身上。
然后,將她人拦腰抱起,大步朝著凤鸞轩而去。
穆珩狠狠瞪了穆汐一眼后,大步紧跟其后。
凤鸞轩的寢殿,不知要比往日热闹多少。
穆珩等人隔著屏风提心弔胆,李玄尧则抱著江箐珂坐在矮榻前烤著炭火,毫不在意自己的里衣早已被浸得湿濡濡的。
他將那冰冷的双手塞到衣怀里,却捂不热她冒著寒气的身子。
衣袖拂去她脸上冰冷的水,却擦不干那滴水的发。
大手快速搓弄著她的肩背、手臂,面颊贴著面颊,想將体温都传递给怀里瑟瑟发抖的她。
江箐珂则乖乖地窝在李玄尧的怀里,任由他摆弄。
她微微咬著唇,强忍著腹部突然传来的阵阵绞痛,一声也不吭。
这孩子,江箐珂就是不想要。
无须下令吩咐,多年的主僕默契使然,该做什么,曹公公心里清楚得很。
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曹公公急得在殿內殿外来回团团转。
手捧拂尘,拖著那尖细的嗓音,他急中有序地指挥著凤鸞轩的太监和宫婢们。
“还愣著做什么,赶快去请太医啊,越快越好。”
“你们几个赶快去烧几锅水来,给太子妃泡澡暖身子。”
“这殿里炭火不够旺,快,再去端几个炭火盆来。”
“汤婆子也准备著。”
“喜晴姑娘还看什么呢,还不快去给太子妃拿身乾爽的衣服来。”
喜晴微微摇著头,目光定在江箐珂的衣裙上,一双杏眸瞳孔逐渐放大。
“太子妃她” 她语带哭腔,无措地看了看曹公公,又望向江箐珂,指向那处不断向四周晕开的几圈红。
“血,太子妃在流血。”
江箐珂低头看去。
冷白修长的手朝著一处殷红缓缓伸去,轻轻一蹭,颤抖的指尖便沾染了刺目的红。
李玄尧怔怔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整个人似乎都凝滯在那一瞬。
“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
“谷丰快去催催,不行就把太医扛著跑过来。”
曹公公大声惊骇,引得穆汐和穆珩等人绕过屏风而来。
喜晴怒目看向穆汐。
“穆良媛,我家太子妃与你何怨何仇,为何要將她推下那么冰的池水里?”
“难道你不知道太子妃有孕在身?”
穆汐拧眉摇头。
见李玄尧未瞧她一眼,便同穆珩和曹公公手语解释。
【不是我,是她自己走下去的。】
【兄长,你信我,真的是她自己下去的,我没有推她。】
穆珩看著穆汐,神色是半信半疑。
一旁的容站出,急声为穆汐辩白。
“殿下,大公子,奴婢可以作证,真的是太子妃自己下的水。”
“事发突然,奴婢和良媛也是被嚇到了,才没有及时制止,而奴婢”
不等容把话说完,喜晴当即狠狠抡了一巴掌过去。
“胡说八道。”
“我家太子妃不习水性,最是怕水,怎会自己往池子里跳。”
“更何况,是那么冰的池水。”
说著说著,喜晴情绪激动,没忍住哭了起来。
“太子妃有孕在身,年前动了的胎气堪堪刚养好,结果被你们推到那么冰的池子里”
“良媛定是嫉妒太子妃。”
“自己不能生,便也看不得別人生。”
目光刺向穆汐,喜晴的那双眼睛看她时,恨不得要把人给手撕了似的。
“就是穆良媛趁奴婢给太子妃回来取风领时,以多欺少,把太子妃推入池水里的。“
双膝跪地,喜晴同李玄尧请罪。
“太子殿下,奴婢有罪。”
“奴婢不该留下太子妃一个人,让穆良媛有可乘之机,谋害皇嗣。”
“奴婢该死,愿意受罚。”
睫羽缓缓扇动了一下,李玄尧似是回过神来。
他缓缓抬眸,与江箐珂对视。
好似来不及发火动怒,又好似来不及去追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的异色目光始终在江箐珂的身上,平静得反常。
一侧深邃如暗夜,情绪难辨,却犀利如鹰。
一侧幽深如泓水,让人看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喉结上下滚了滚,两抹淡红隨即漫上他的眼尾。
悲伤在他眼底凝聚化成水,顺著眼角滑落,带著几许哀怨砸在江箐珂的面颊上。
江箐珂凝视著他,发现他连难过悲伤都是两种顏色。
心头一下下地抽痛,愧意如潮翻涌。
视线偏躲,江箐珂將脸埋进李玄尧的怀里,冰冷的手藏在里衣下,紧紧环抱住他的身躯。
她小声哭道:“夜顏,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