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一行人带着一身疲惫和烟火气从西安站走了出来。李孟周和王副校长不约而同地捶打着后腰。王心怡和刘奶奶这边,两位女同志却精神矍铄,刘奶奶更是不停的在接站人群中扫视。
“那边!”刘奶奶手一指。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穿得挺素净的人,举个牌子,上面写着“二龙路郑奇”。俩人一看刘奶奶,赶紧小跑着过来。
“师娘!路上受累!”陈斌率先对着刘奶奶开口,随后眼睛就往郑奇身上瞄。
孙晓梅没吭声,光盯着郑奇看。她快步走到郑奇面前,摸了摸郑奇的头。那目光里有惊叹,有怀念。
片刻后,孙晓梅终于决定开口,脸上绽开一个带着感慨的笑容,“小朋友长得真快,都快认不出来了。”
刘奶奶不耐烦地摆摆手:“陈斌,晓梅,别愣着了,赶紧的走。住下了让孩子先洗个澡歇会儿。”
去酒店的车是陈斌不知道从哪借来的面包车,一股子汽油味。郑奇挨着刘奶奶坐在中间,几个老师挤在后头。然后郑奇就开始四处瞄着车里,杯架上竟然是矿泉水,这太不带派了,如果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汽车,应该会放上小甜水吧。
车一开,孙晓梅就憋不住了。她半扭着身子,直勾勾地看着郑奇:“你还记得我不?几年前在bj,老师家我见过你。我那会儿跟着同学去老师家过周末,正好瞧见你在弄那个猪腰子。”
陈斌一边开车一边乐:“怎么可能不记得,估计小奇也是第一次看到一边吃排骨一边哭的大学生,化悲痛为食欲”
“一边儿去吧你”孙晓梅脸一红,转回来死死盯着郑奇,“师侄,那天我们算是彻底被你给镇住了。”
她这话一出,后头几个老师都竖起了耳朵。王副校长看热闹看的兴起,就开始瞎打听。
“是这样,几年前我们刚分科规培。那阵我们几个都挺傲的,心气儿特别高,觉得导师老大我是老二。”孙晓梅回忆道,“有次去导师家里过周末。就在院子里看到郑奇站在个小板凳上准备做猪肾分离的仿真手术,一群我们单位的主任围着他,这种专家集体喂招的阵仗别说我们规培生了,就算成了住院医也不是都有资格旁观这种规模的手术的。所以当时我那心里咯噔一下,他那架势,他才多大啊,凭啥啊?”
她说着把手伸出来看了看:“回去我就盯着这双手看,心说我这六年大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郑奇安安静静地听着没说话,刘奶奶则撇撇嘴:“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们现在不是也都成了大医生了,出息了。这就是个吃经验的行业,谁学的多,谁练的狠,谁就是这个。”随后比了个大拇指。
孙晓梅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同学间就传开了,说医院家属院有尊小佛,年纪轻轻做四级手术。”
车里一下子静了,就听见发动机嗡嗡响。几个老师互相看看,都没吱声。他们知道郑奇厉害,可不知道这孩子有这么妖孽,什么肾什么门他们不懂,但一个小孩子能让一帮天之骄子看傻眼,那什么水平就不用说了。
郑奇抬眼看了看孙晓梅,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孙阿姨,我记得。您那天不光吃了很多排骨,临走时还把刘奶奶家那份炸酱给拿走了。我妈后来还念叨了好久,说这哪儿是学生来干活儿,明明是土匪进村。”
“我只是帮导师带去单位吃,不是顺炸酱。”孙晓梅边说边把手放在郑奇的头上,用力的揉着。
“那李爷爷吃上了吗?”郑奇白了一眼问道。
孙晓梅手上又加了一些力气,“拿娘家的不算顺,拿导师的不算偷。我当时想的是……”
话还没说完,刘奶奶一巴掌拍在孙晓梅的手上。的白眼到郑奇身上,不过被刘奶奶也同时甩来的一个更强力的&039;师娘&039;的白眼直接反弹了回去,溅射伤害甚至波及到了正在开车的陈斌。
车窗外,西安的老城墙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郑奇靠在刘奶奶怀里闭上眼睛休息着。
面包车在市内开了许久,随着“吱呀”一声,稳稳地停在了文苑宾馆门口。
这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楼房,外墙是米白色的,省队将这里选择为住宿的地点,郑奇由于是校方重视亲自带队所以没有同其他选手一起出发。这时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头攒动,其中有些看上去大多是老师带着学生,想必都是来参加比赛的。
王副校长第一个跳落车,叉着腰,象个视察的领导一样环顾四周。随后对着那些带着孩子的家长和老师丢出了一串不太友善的白眼。
宾馆对面就是西北大学的校门,旁边有几家小店,远处还能看见不少小饭馆的招牌。他满意地点点头,嗓门洪亮地对正在落车的众人说:“这地方选得好!瞧瞧,过个马路就是考场,考完试溜达着就能回来,孩子还能踏踏实实睡个午觉,确实方便!”
一行人拖着行李走进大堂。前台穿着藏蓝色制服的服务员开始办理入住。
陈斌抢着付钱,被王副校长一把按住:“哎!陈医生,这哪儿行!学校有规定,出公差,实报实销!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郑奇抬起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有小甜水就好了。”也许是没人听到吧。
最终一行人开了两个大标准间。王副校长拿着钥匙分配道:“我和李老师一间,我们俩老烟枪别熏着孩子。郑奇你跟你奶奶还有王老师一间。”
随后王副校长又转向王心怡,“小王啊,孩子小,跟你们住也还方便。你晚上还能帮着辅导辅导,刘奶奶照顾着也方便。”
刘奶奶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随手接过房卡,然后拎起郑奇那个装满了书和笔记的背包,率先走向电梯。
王副校长和李孟周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摸出烟盒,拍着陈斌的肩,然后很有默契地向大堂角落的吸烟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