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纪川的惨叫声在狭窄的通道内格外刺耳,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他身体剧烈颤抖,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前瘫软。
额角的源眼光纹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那源自深渊的不再仅仅是令人不安的背景噪音,它已化为无数冰冷刺骨、饱含恶意的无形尖针,粗暴地刺入他的脑髓深处,疯狂地搅动、穿刺,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撕成碎片。
纪川!雷擎低沉怒吼,肌肉瞬间绷紧,手臂如钢铁巨钳般死死架住他完全失去力量、向下瘫软的身体,避免他直接撞击在坚硬锐利的岩石地面上。
沈青衣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再次迸发出微弱的青色光华,不顾自身灵识可能遭受的反噬,强行再次施展清心咒。
但那一点微弱的净化之光,在这庞大、污浊、充满恶意的侵蚀性能量场面前,如同投入狂涛骇浪中的一粒沙砾,仅仅闪烁了一下便瞬间溃散、湮灭。她喉头一甜,又一丝鲜红的血液自唇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沿着下颌线缓缓滴落。
林红袖的声音带着近乎绝望的颤抖,她的目光死死锁在便携能源核心的显示屏上,那代表最后能量的指示条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飞速下跌,直至彻底变红。
屏幕上刺眼的红色警告几乎覆盖了所有其他读数。周围那被暂时逼退的、令人陷入疯狂的黑暗低语,开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饥饿鲨群,再次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剧烈地挤压、冲击着那层越来越薄、明灭不定的蓝色光晕护罩。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最后关头,林红袖手中那台冒着电火花的声波探测器,其反馈回的实时扫描图像上,突然闪烁起一个异常的、极具规整几何形态的结构信号反馈点。
它位于侧前方大约七八米处,一处相对向内凹陷的岩壁之下,信号显示那里的结构异常稳固,与周围不断崩坏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那边!右前方!有个凹陷口!结构显示非常稳固,可能是附近唯一的避难所!快!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着,手指颤抖却坚定地指向那个黑暗中的方向。
生死一线,没有半分犹豫的时间。雷擎半拖半抱着几乎完全失去意识、身体不断痉挛的纪川,沈青衣则奋力搀扶起因脱力和恐惧而脚步虚浮的林红袖,四人跌跌撞撞,以一种近乎逃亡的狼狈姿态,拼命冲向那片或许代表着生机的阴影区域。
就在那微弱的蓝色安静泡光晕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熄灭消散,冰冷蚀骨、足以逼疯常人的低语如同滔天巨浪即将完全吞没他们的前一刹那,他们四人猛地扑进了那个并不宽敞的岩石凹陷处。
预想之中能量乱流的直接物理冲击并未立刻到来。这个凹陷处似乎处于复杂能量流动的一个相对盲区或死角,物理环境暂时稳定。但那无孔不入、侵蚀心智的无形压迫感依旧浓烈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只是其绝对强度相比外面的通道主径稍弱了几分,给了他们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暂时…安全了…
林红袖彻底脱力,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她看着手中那台彻底黯淡下去、甚至部分元件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昂贵设备,眼中充满了后怕与心痛。
雷擎小心翼翼地将依旧在痛苦呻吟、身体无意识蜷缩颤抖的纪川轻轻放平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
沈青衣立刻跪坐在旁,丝毫不顾自身巨大的消耗与伤势,持续将微弱的、带着安抚性质的纯净灵力,一丝丝地渡入纪川混乱不堪的灵识之中,试图为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
这是什么地方?
雷擎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警惕如鹰隼般的目光迅速扫视着这个意外的避难所。
它看起来似乎是天然地质构造形成,但岩壁的某些角度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疑似人工修凿的平整痕迹,古老而怪异。随后,他的目光猛地凝固,紧紧锁在凹陷最内侧,紧贴着岩壁的那个东西上。
那是一具诡异的、绝非人类的。
它的整个躯体被一种半透明的、内部仿佛有暗紫色絮状物,或者流动的晶状物质完全封存,如同某种巨大的、邪恶的琥珀封印着一只史前昆虫。
透过那诡异的晶体,依稀可见其内部的骨架结构纤细得超乎想象,呈现出一种节肢动物般的特征,并且拥有不止一对肢体的痕迹。
它头颅的形状更是迥异于任何地球生物,颀长、扭曲,带有尖锐的几丁质棱角和无法理解的复杂结构。它永久地保持着一种向前拼命攀爬、五指(或类似结构)张开、似乎极度渴望挣脱身后某种恐怖之物、却又被瞬间凝固的绝望姿态。
在这具令人不寒而栗的晶封遗骸正前方,地面上斜斜插着一块残破不堪、但材质明显非同一般的暗灰色金属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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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上用一种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小到肉眼难辨的几何符号和流动的波形线构成的古老语言,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充满了非人的、冰冷的逻辑感。
这是…什么东西?
沈青衣也注意到了这超乎想象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这异形的、被永恒禁锢的遗骸,完全超出了她过去所有关于妖魔鬼怪的认知范畴,散发出一种来自遥远星海或亘古之前的、令人脊背发凉的陌生与恐惧。
不知道…但从这晶化程度和金属板的腐蚀状态看,它死在这里…已经太久太久了。
林红袖挣扎着重新爬起来,强忍着虚弱,从腿侧战术包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多频谱扫描仪,对准那具遗骸和神秘的金属板,开始进行精细扫描。它的骨骼结构和封存它的这种晶体…成分完全不在我的任何已知数据库里。但这块金属板…等等…
扫描仪发出微弱的滴滴声,狭小的屏幕上开始快速滚动一连串复杂的数据流。
这种语言符号结构…有点眼熟…我的数据库里储存有极其残缺的、从某些更古老秘境遗迹中破译出的零星碎片信息,似乎属于同一个古老语系…但数据太残缺了,只能尝试匹配有限的关键词…
她迅速将扫描仪连接到自己腕部的微型电脑上,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操作起来,屏幕上一串串代码、符号和波形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比对。
青衣姐,帮我!用你的灵觉感知这些符号的整体‘情绪’残留或者它们组合起来所传达的意蕴氛围,你的感知或许能补全机器缺失的上下文,辅助解读!
沈青衣强忍着灵识接触外来异物带来的不适,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全部心神凝聚,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冰冷、沉默的奇异符号。
初看时,只觉繁杂混乱,毫无头绪,仿佛在凝视一团冰冷的乱麻。但当她努力静下心来,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灵识轻轻触碰那金属板的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却极其强烈的情感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向她涌来——那是无尽的绝望、最高级别的警告、以及一种深不见底、几乎能将人冻结的原始恐惧!
我…我感觉到了…非常非常强烈的警告意味…还有…无法形容的…恐惧…
她猛地睁开眼,声音发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额角瞬间布满了冷汗。
匹配到了几个关键词语的碎片!
林红袖几乎在同一时刻喊道,声音因高度的精神集中和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刺耳,‘回声’…‘心念’…‘织梦’…‘键’…‘底’…‘失守’…‘傀儡’…
她紧绷着神经,结合着数据库里极其残缺的符号对照信息、这些符号在板上的奇特排列结构规律、以及沈青衣所感知到的那股强烈情绪残留,艰难地、一字一句地拼凑、解读、推理着金属板上所记载的可怕信息。
断断续续地,她用一种带着沉重寒意的语调,念出了声:
‘回声’…是…‘众生心念的废墟’…也是…‘织梦者’的…‘食粮’…
这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让所有人的脊背都窜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
林红袖深吸一口气,继续解读,额上的汗珠不断滚落,滴在冰冷的设备外壳上。‘键’…存在于‘底’…但是…‘见到钥匙容易’…‘握住钥匙艰难’…
最后一句,她念得异常缓慢、艰难,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带着能冻结血液的深层含义:‘心灵防线…一旦失守’…即成为…‘傀儡’。永世…沉沦。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凹陷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纪川压抑的、痛苦的呼吸声,以及岩壁之外那永恒不变的、持续侵蚀心智的背景音,如同恶毒的叹息,萦绕不散。
这寥寥数语的警告,却蕴含着足以颠覆认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信息量。
那折磨人的低语,其本质竟然是众生心念的残骸废墟?而且还是那个隐藏在一切背后的恐怖幕后黑手织梦者的食物?他们此刻正在深入的地方,这片绝望的死寂领域,竟然是某个至高恐怖存在的?
他们追寻的初始之键的秘密,就在这深渊之底,但得到它的过程竟然比寻找它更加危险?甚至那钥匙本身,可能也蕴藏着难以想象的风险和代价?
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抵抗在此地至关重要,一旦意志崩溃,心灵防线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成为傀儡?成为谁的傀儡?织梦者的吗?就像那些皈虚教的疯子一样?还是更糟?
这具不知来自哪个文明、哪个纪元、同样试图探索此地秘密的异星探索者遗骸,就是用它的最终结局,向无数岁月后的后来者,发出了这血淋淋的、用生命铸成的终极警告。
他们不仅要面对环境中极端险恶的能量乱流和物理危险,还要时刻对抗那无孔不入、直击心灵最脆弱点的恐怖侵蚀,甚至,他们还必须对那梦寐以求的目标本身,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惕。
希望的光芒仿佛就在眼前可见的深渊最深处,但那光芒,此刻却显得比周围无尽的黑暗更加令人恐惧、更加深不可测。
就在四人沉浸在这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警示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具被诡异暗紫色晶体永恒封存、保持着绝望攀爬姿态的异形遗骸,其一只向前竭力伸展的、已经彻底晶化的尖锐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能地、颤动了一下。
是因外界能量波动产生的视觉错觉?
还是某种超越理解的残存意识在发出最后的提醒?
抑或是…某种东西…正在那晶体内…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