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罗德岛驻乌萨斯分部临时禁闭室内。
与仅仅象征性带着手铐到处乱逛的霜星、博士的贴身助理爱国者不同,梅菲斯特是结结实实被以战犯的待遇关了快半个月了。
路过的看守都会厌恶的敲敲铁栏杆,甚至故意失手打翻他的食物。
阴暗寒冷的牢房与冷眼,让他好象回到了童年。
梅菲斯特自嘲的想:至少这次,他不用担心被强制吞下矿石毁掉嗓子了。
——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可毁掉的了。
话虽如此,但在眼睁睁看着博士带着热腾腾的烤羽兽翅在他面前大快朵颐的时候,他还是很愤怒的。
“要杀就杀,故意折磨人,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多少吗?”
坐在铁栏外面的博士却一点也没有被激怒的样子,反而又眩耀般挥了挥手中的烤翅:
“还记得昨天故意摔你的饭的那位菲林小姐吗?她专门出去现抓的羽兽,给我烤的,还用掉了从本部带回来的最后一点蜂蜜。”
梅菲斯特不理解他这时候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有什么意义,嘲讽自己不受人喜欢?还是展现两个人之间的处境差距?
博士一口咬下翅尖,把软骨嚼的嘎吱嘎吱响:“你知道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差吗?”
梅菲斯特不屑的笑了一声,扭过头面对着墙壁,看样子打定主意什么反应都不给。
“那位菲林小姐原本是个马上要第一次登台的歌唱家,是这次意外后才添加罗德岛的。”博士娓娓道来的声音还在继续,梅菲斯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她是站在舞台幕后,即将上场的时候,被你手下的牧群突袭,划破了喉咙,侥幸保住了命,还是成了感染者,为了这次机会,她身上还背着几万龙门币的债务。”
通过墙上模糊的玻璃,梅菲斯特看见博士停下了讲述,侧过头,看向了他。
玻璃已经脏的看不清博士的脸了,光线又黯淡,但梅菲斯特总觉得对方应该是在嘲讽,嘲讽他荒谬的命运回旋。
幼时的记忆翻涌而来,泛着湿冷的铁腥味,呛得他恶心——
伤痕累累的斐迪亚男孩抱着脏兮兮的书,而他毫不嫌弃的靠在他身边,象两只依偎在取暖的小兽。
“萨沙,他们都在讨厌我,因为我一直在笑啊。”
“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笑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意吗?”
“我不在意的。”
“我可以笑?”
“你可以笑。”
…………
“伊诺,你怎么了,你肚子上的伤?”
那天的痛苦早已在记忆中淡去,但梅菲斯特仍能记得那天的骄傲与快乐。
“萨沙,你跟我说的,我可以笑的,我就一直笑…”
“我一直在笑啊……”
“你还要听我唱歌吗?”
再后来,是萨沙紧紧握住他的手。
“伊诺,你怎么了!你的背!你的…你的嗓子!”
那是他第一次背叛曾经的自己。
“不要紧,不要紧的,我很好呀。”
那时,他只剩下这一个在乎的人了。
“你看,只要轻轻一吹,就全都好了。”
“那个男人砍掉了我的脚,只要一吹,就好了。”
“一个老头划伤了我的背,抚摸一下,也好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那个女人塞进我嗓子里的源石!你看,我现在无所不能了!”
我现在无所不能了,除了唱歌。
博士突然隔着栏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顺手拽下两根耳羽,不经意的收回兜里:“停停停,还不是反派洗白回忆杀的时候吧?”
“很遗撼,什么‘背叛了过去的自己’啊,‘恶有恶报’啊,之类的道德审判从来不是我的职责范围。”
咔啦一声,门锁开了,梅菲斯特骤然回头,博士毫无提防的转动着手上的钥匙圈,扭头就走:“跟上吧。”
梅菲斯特正处于最心如乱麻的时候,加之这几天又累又饿,几乎没了反抗的念头,不假思索的乖乖跟上。
外面,一盏盏灯已经在基地里亮起,依旧没有一盏属于他,好在前面领路的博士好象也没有,两个人一前一后,靠着prts显示屏的微光摸索进了干员娱乐室。
“啪”的一声,博士开了灯,上一个离开的干员走得匆忙,乐谱和萨克斯还留在书架上,壁炉开始自动点火,快速驱赶着室内的寒气。
梅菲斯特呆呆的站在门口,突然有些不敢迈步,怕自己的一身脏污蹭在哪里。
很久很久以前,萨沙给他讲过这些,金色的乐器,温暖的壁炉,还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台上人演奏的观众……
“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准备的!”博士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嘀嘀咕咕着什么“怎么每次对面一输就进回忆杀发刀”。
在二次元,梅菲斯特算不上最初生的那类,甚至你曾经支持同态复仇无罪,就算是要靠道德审判他,站在这个位置的也不该是连沉睡前干过什么离谱事都不确定的你。
你现在针对他,仅仅是因为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属于罗德岛,是提到你都会眼睛闪闪发光的、已经被你划进保护圈的人。
白发青年突然扔出一只手环,梅菲斯特下意识接住,那是一只带着暗红色倒三角标记的金属镯。
“我暂时不会杀你,仅仅是因为我还在好奇你走出之前那种魔怔状态后能走到哪一步,在此之前,你必须跟在我身边,站在最危险的位置。””
“激活的理由可能只是我改变主意了。”
博士又扔来一把小刀:“如果你在这里自杀谢罪,我保证也不会影响浮士德出狱。”
梅菲斯特看着手环和小刀,视线游移了半天,才缓缓抬头:“身边没有一个人也敢威胁我,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怎么是个人就问你这个问题…
你面上依旧淡定微笑:“你确定?无论你怎么选,浮士德都会平安无恙,除了这个选项。”
梅菲斯特视线不自在的飘忽了一瞬:“是我愚蠢了。但我记得,刚开始你并没有要我死的意思,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你沉默半响,开口:“……我也不知道,我的确不在乎这些的。”
非要解释的话,就是那些受害者身上活人感太重了吧。
没有传说般跌宕的经历,没有无论什么重压都不会摧毁的顽强意志,没有改变这片大地的理想。
爱的不真诚,恨的不纯粹。
普普通通的象你上辈子见过的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