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到康永年身边，压低了嗓门。
“司令员，老马这……又开始掉书袋了。”
“什么礼贤下士，说得文绉绉的。”
康永年闻言，也是莞尔一笑。
“你还不知道他？
当年在国防大学当了几年教员，就落下这么个毛病，张嘴闭嘴就是大道理。”
他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不过，他说的道理，倒是没错。”
“我们就是要千金买马骨！”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只要你有本事，在咱们南边战区，就绝对不会被埋没！”
“这个韩锋，我要定了！”
郑岳和马承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他们知道，司令员这是真的动了爱才之心了。
“康司令，我们这些老家伙，能不能也跟着去凑个热闹啊？”
众人回头望去。
说话的，正是127旅的前任师长，如今在军中德高望重的田老将军。
康永年乐了。
“田老，怎么，对这个把您老部队干翻的后生小辈，有兴趣了？”
田老哈哈一笑，也不避讳。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
“我这脑子里，现在全是问号啊！”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斩首、穿插、舆论战、心理战……”
“一套连招打下来，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说实话，就算是我自己上去指挥127旅，面对这种打法，我都没把握能赢。”
田老感慨万千。
“我就是想亲眼去看看，这个韩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的人物。”
“顺便也替127旅那帮不成器的兔崽子们，看看差距到底在哪儿！”
“对对对！”
旁边的一位军事理论专家也连忙附和道。
“康司令，我们也想去看看319旅的战后情况。”
“他们的阵地构筑，他们的装备损耗，尤其是他们士兵的士气、精神面貌！”
“这可都是第一手的，最宝贵的研究资料啊！”
“是啊司令员，带上我们吧！”
“我们保证，就看看，绝不添乱！”
一时间，观摩席上的专家学者们，纷纷请愿。
康永年看着这群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专家、老将军们，也是哭笑不得。
“行！”
“去！都去！”
康永年大手一挥，豪爽地答应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咱们啊，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不提前通知319旅！”
“我倒要看看，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这支刚刚打完胜仗的部队，最真实的状态，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是纪律严明，还是乱作一团！”
众人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搞突然袭击？
这个好！这个刺激！
“去，安排车！”
“半小时后出发，目标，315高地！”
“是！”
……
红方127合成旅临时指挥部。
一个导演部的参谋走了进来。
“崔旅长，孔政委。”
“导演部命令。”
崔允和孔振华连忙站直了身体。
“请二位即刻前往315高地，参加演习复盘讲评会。”
“什么？”
崔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去哪儿？”
“315高地。”
参谋重复了一遍。
“去315高地干什么？”
崔允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复盘会，不在导演部开，跑到蓝军的阵地上去开？”
“这是什么规矩！”
“让我们去韩锋那儿？去看他胜利者的嘴脸？去听他吹嘘自己有多厉害？”
“这是对我们127旅的羞辱！”
孔振华也皱起了眉头。
“这位同志，这是不是搞错了？”
“复盘讲评会，历来都是在导演部召开的。”
前来传令的参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在暗自感叹。
搞错？
怎么可能搞错。
这可是康司令员亲自下的命令。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哪里是什么羞辱。
这分明是对那个韩锋，史无前例的重视！
让战区司令员、政委、参谋长，还有一大帮将军专家。
亲自跑到你的阵地上为你开庆功会……不，是复盘会。
这份殊荣，放眼整个南边战区，谁曾有过？
那个叫韩锋的年轻人，这次演习过后，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面对崔允的怒火与孔振华的质疑，参谋只是平静地回答。
“没有搞错。”
“这是康司令员的命令。”
“时间紧急，请二位立刻出发。”
康司令员的命令？
崔允浑身的火气，瞬间熄灭了大半。
军令如山。
他可以不服韩锋，但他不能违抗司令员的命令。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知道了。”
说完，他便一把抓起桌上的作训帽，扣在头上，大步走出了指挥部。
孔振华对着参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也连忙跟了出去。
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车厢里。
崔允双手抱胸，靠在座椅上。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没憋住。
“他妈的！”
崔允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叫什么事儿！”
“让老子去315高地？去他的主阵地开复盘会？”
“他韩锋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怒火，从指挥部一直燃烧到了现在，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愈演愈烈。
“咱们的兵，连续作战超过四十八小时。
一个个累得跟孙子似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319旅呢？舒舒服服地在315高地上以逸待劳，吃了睡，睡了吃。”
“现在我们输了。
还要我们这些疲兵悍将，爬到他的山头上去，听他这个胜利者吹牛逼？”
“这公平吗？”
“这是复盘会吗？我呸！这他妈就是鸿门宴！”
崔允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就没受过这种鸟气！”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旁边闭目养神的孔振华。
“老孔，你说，这算不算羞辱？”
“他韩锋打仗，根本就不按套路来！那叫打仗吗？那叫搞破坏！”
“渗透，斩首，绑架家属……”
“无所不用其极！”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个军人，他就是个披着军装的恐怖分子！”
孔振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老搭档。
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任由崔允把心里的火气都发泄出来。
他知道，堵不如疏。
等崔允的喘息声稍微平复了一些，孔振华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发泄完了？”
崔允哼了一声，把头扭向窗外，算是默认。
“老崔啊，咱们是军人。”
“打仗，就有输有赢，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演习场上，输了不丢人。”
“输不起，才叫丢人。”
崔允的肩膀动了一下，显然，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