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认为这番话情真意切，充满了战友情谊。
就连一直沉默的苏晴，也放下了茶杯，看着韩锋开口。
“遇到什么事了？”
“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三个人，三道关切的目光，三份“为你好”的浓厚情绪，将韩锋牢牢包围。
韩锋彻底懵了，满头的问号。
什么玩意儿？
喝酒？
降职？
一个人扛着？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
“不是……你们说什么呢？”
“谁喝酒了？我刚从我们旅长办公室出来，开完会就直接过来了，滴酒未沾啊。”
徐阳一脸“我懂的”表情：“你别装了，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没喝？”
韩锋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这是高兴的！兴奋的！跟喝酒有半毛钱关系吗？”
谭志浩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说：
“韩锋，我知道你心里苦。被降职了，心里难受，
我们都理解。但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得正视它！”
“对对对！”徐阳赶紧附和，“千万不能自暴自弃啊！”
韩锋听着他们一口一个“降职”，一口一个“打击”，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几个人。
“等会儿等会儿……”
“谁告诉你们我被降职了？”
“谁跟你们说我受打击了？”
“我好好的啊！”
看着韩锋那不似作伪的疑惑表情，谭志浩和徐阳也愣住了。
难道……搞错了？
可如果不是被降职了，
他们实在想不通，以韩锋的性格，怎么可能在部队里混得这么春风得意？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馀慧，这时拉了拉韩锋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韩，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没事？”
“你这状态，不象是被降职，反倒象是……象是升了？”
升职？
对啊！
看他这红光满面的样子，确实更象是升职了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谭志浩自己刚提了个副营长，就已经算是同届同学里的佼佼者了。
韩锋这家伙，难道比自己还快？
韩锋听到馀慧的话，顿时笑了，他一拍大腿。
“还是慧姐懂我！”
“谁说我被降职了？我是升了！天大的好事！”
他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根本藏都藏不住。
升了？
他居然真的升了？
这不科学！
这不符合他们推演的剧本！
馀慧也是又惊又喜，连忙追问道：
“真的啊？快说说，升了什么？现在是什么职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韩锋身上。
韩锋咧嘴一笑。
“也没什么。”
“刚下的任命。”
“旅副参谋长，兼特战大队大队长。”
“旅副参谋长，兼特战大队大队长?”
“老……老韩……”
徐阳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别吓我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被降职了，心里难受，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你不能……不能因为这个，就……就疯了啊！”
他越说越肯定，看向韩锋的眼神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怜悯。
“完了，完了，这孩子让打击得不轻，都出现癔症了！”
谭志浩也反应过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韩锋！你看着我！”
他声音低沉。
“你现在在哪儿？我是谁？你还认得我们吗？”
这架势，活脱脱就是在跟一个神志不清的病人对话。
就连一直最冷静的苏晴，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她放下茶杯，担忧地看着韩锋？
韩锋彻底傻眼了。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碎了一地。
他看着徐阳那副“你已经没救了”的表情。
又看看谭志浩那“我来拯救你”的架势，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
“你们干嘛呢？”
“我没疯啊！”
韩锋哭笑不得地摊开手。
“我说的是真的！千真万确！比黄金还真！”
“旅副参谋长，兼特战大队大队长！
刚下的任命！红头文档，旅长办公室的章还热乎着呢！”
他试图解释。
然而，他的解释在众人听来，却成了病情加重的铁证。
“还说胡话！”
徐阳一脸沉痛。
“老韩，你清醒一点！你看看我们！”
“我们是你的同学，是你的兄弟啊！
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别自己编故事骗自己啊！”
“对！”谭志浩重重地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劝慰，
“韩锋，我知道你能力强，心气儿高。
这次的挫折对你来说可能确实难以接受。
但是，逃避是没用的。臆想更解决不了问题。”
“旅副参谋长？特战大队大队长？”
谭志浩自嘲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
“我刚提了副营，在咱们同学里，已经算是坐火箭了。”
“你倒好，直接一步登天，干到副团了？”
“你觉得这现实吗？”
“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他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在“逻辑”上。
是啊。
这不现实。
这不符合逻辑。
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军校毕业才多久？
副营职都已经是凤毛麟角。
副团职？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无数军官奋斗一辈子都可能摸不到的天花板！
旅副参谋长，更是旅级单位的内核领导层之一！
怎么可能？
炎国建军以来，就没出过这么离谱的先例！
韩锋看着他们一个个笃定的眼神，感觉自己嘴巴都说干了。
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找谁说理去？
“我没骗你们！我说的都是实话！”
韩锋急了，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任命状！委任令！
还有我的军衔，我的军官证！
全都换新的了！不信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一直没说话的馀慧，突然走上前。
她的眼圈红红的，眼神里充满了难过。
她没有象谭志浩那样讲道理，也没有象徐阳那样大呼小叫。
她只是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又坚定地抱住了韩锋。
韩锋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韩……”
馀慧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别说了。”
“我们都懂。”
“你别怕，也别硬撑着了。”
“就算……就算你真的被降职了，就算你被脱了军装，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
她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还有我们。”
“还有我。”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重重地砸在了韩锋的心上。
他承认，他被感动了。
彻彻底底地被感动了。
在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认为他受打击精神失常的时候。
他的朋友们没有抛弃他，没有嘲笑他。
他们担心他，关心他，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