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为官有道!(1 / 1)

血夜之后,短短时日,洛阳城內重归繁荣。

那日宫內宫外的廝杀与流血,仿佛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

唯有昔日宾客如云,如今却空无一人,血跡尚未完全退去的竇大將军府,印证著朝堂之中那场改天换地的大变革。

刘弘暗中令人送走陈藩后,倒是得了几日空閒。

今日清晨,刘弘骑著赤火,早早的就出了门。

他要去见一位幽州故人。

与街上的喧囂不同,张奐府中此时却是极为冷清的。

宦官利用完了他,士人唾弃他,张奐这个昔日的凉州三明之一,如今可说是“人憎鬼嫌”。

得知刘弘来访,张奐令人將他迎入府中。

昔年在军中时,张奐佩剑从不离身,今日他却卸去了甲冑,捨去了佩剑,只著一身半旧的深衣。

平素挺直的脊背,此时却也佝僂了几分。

刘弘进入屋中时,张奐正背对著门,站在悬掛的巨幅边塞舆图前,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孤峭、沉重。

那图上山川依旧,可看图的將军,却让人觉的心如死灰!

“张公。”

刘弘在门口站立片刻后,缓缓开口。

张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震,他如今最怕见的,便是故人。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

那张饱经风霜、刻著塞外风沙痕跡的脸上,此刻带著浓浓的自嘲。

张奐望著刘弘,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幽州一別,已有数年,子高倒是风采如昔。

刘弘应道:“张公却是苍老了不少。”

“如何能不老呢?边塞之地的廝杀,不过生死而已,痛快的很。”

张奐嘆息一声,“可这朝堂之上的廝杀,说来也是可笑的很,杀来杀去,竟然连对手都看不清。你今日前来,想必是听说了之前的事情吧!论行军作战,我这一生不弱於人。可论这做官之道,我在官场上,大概也就是个小兵罢了。”

刘弘默然。

张奐果然不愧是凉州三明之一,只是吃了一次苦头,就明白了自己的不足。

反观蔡邕,屡屡吃苦头,依旧不撞南墙不死心,想要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结果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子高啊,我虽出身凉州,可少读经史,颇好经学,素慕圣贤之道,向来是站在士人这边的。可没想到啊,这洛阳士人,依旧视某为凉州武夫!若是士人先来寻我,与我言明其谋划,则那日宫变之时,我又岂会被宦官矫旨誆骗!”

说到这里,张奐心中激愤,一拳砸在墙壁之上。

刘弘当然知道他为何激愤,心向党人,却被宦官誆骗,亲手促成了竇武之死。

此事之后,张奐应当是不能在洛阳待下去了,甚至这个官能不能做都难说。

张奐令家中僕从去取酒水,说今日要和刘弘一醉方休。

刘弘当然只能应下。

酒水上桌,张奐痛饮不停,很快便面带醉意。

“子高啊,当初在幽州军中时,我曾劝你要来洛阳,言洛阳多豪杰。如今想来,却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张奐醉眼朦朧,用力拉住刘弘的手,“子高,若有机会,离开洛阳吧!此地哪里有什么英雄豪杰,养出来的,都他娘的是食人的恶鬼!”

说罢,张奐彻底醉倒,趴伏在桌上。

刘弘嘆息一声。

他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劝张奐离开洛阳的。

他怕蝴蝶效应之下,张奐会死在洛阳。

一来,他与张奐的关係不差,而张奐在边军之中威望素著,若是张奐不死,日后边军看在他和张奐的关係上,定会庇护他一二。

二来,在他看来,张奐这种人,即便是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於党爭,死於政客的阴诡谋划之中!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无须他来相劝了。

刘弘拿起酒碗,独自喝起酒来。

离开张府,回到租住的宅院里,刘弘闷头就睡,睡了整整半日。

第二日,大醉醒来,他灌了几碗醒酒汤,带著刘备去街上閒逛。

两人走到中常侍张让家门前时,可说是大开眼界。

车马喧囂,冠盖云集,一辆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几乎將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拉车的骏马不安地打著响鼻。

各色衣著光鲜的官员、富商,焦躁地在车马间徘徊,目光热切地投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一楼坍塌,一楼起。

只是这洛阳城中的人走茶凉,终究是快了些。

刘备有些不耻这些人的为人,冷哼一声,“当初竇大將军尚在时,这些人多半也是如此作为!”

刘弘则是笑了笑,“他们只是太想进步了。也唯有这般人物,才能做的好官。”

做的好官,与做个好官,当然是不同的。

良久之后,张府大门终於“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著锦袍、面色倨傲的中年人,想来是张府的管家,踱步走了出来,他目光如同挑选货物般扫过门前黑压压的人群,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相对朴素的马车分开人群,不疾不徐地驶到前面。

车帘掀开,一个身著蜀锦华服、面容白皙、带著精明笑容的中年人跳下车。

其人名为孟佗,扶风人氏。

孟佗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个细颈长身的琉璃瓶,瓶身剔透,里面盛满了深紫色的、宛如凝固血液般的葡萄酒。

孟佗无视了周围无数道或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向那管家,脸上堆起十二分的笑容,深深一揖:“劳烦通稟常侍,扶风孟佗,特来献上西域珍酿,为常侍贺!”

那管家看到孟佗,脸上倨傲的神色瞬间融化,竟堆起一个堪称“热情”的笑容!

他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对著孟佗也躬身还了一礼!

这一下,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门前顿时一片譁然!

无数道惊疑、羡慕、嫉恨的目光死死钉在孟佗身上!

能得张让心腹管家如此礼遇,此人背景何其了得?!

定然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那管家竟亲自上前,殷勤地为孟佗开道,对著那些挡路的车马毫不客气地呵斥:“让开!都让开!”

然后,在无数双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注视下,他引著孟佗,如同迎接贵宾一般,最后竟亲自陪著孟佗登上了孟佗自己的马车!

在管家的指挥下,马车缓缓入府。

朱漆大门在孟佗马车进入后,再次关闭。

“他…他是谁?!”

“竟能得张常侍如此礼遇?!”

“莫非是张常侍的亲族不成!”

“那酒…定是稀世珍宝!”

望著这一幕,刘备也有些好奇。

刘弘笑道:“不过是诈术罢了。这孟陀定然是之前就收买了张府中的管家与家奴,做出这一番戏来。今日之后,这些前来拜访之人,定然会以为孟佗是张让的亲戚,或者心腹,至少也是能说的上话的人。

由此,他们就会大肆贿赂孟佗,希望他能在张让面前美言几句。而孟佗,则会將那得到的些钱財,尽数送给张让。”

刘备恍然大悟,觉得这孟佗真是个奸诈之人。

刘弘则是心生感慨,论这为官之道,如果说张奐是个新兵蛋子,那这孟佗简直就是一代宗师!

他揉了揉下巴,想起了这个孟佗的来歷。

於是,他侧过头,深深的看了刘备一眼。

相比於孟佗,他那个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儿子更为有名。

对孟佗这个儿子,刘备日后可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

而孟佗之子,也成就了司马懿的威名,间接成为了后三国的转折点。

其子名为孟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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