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转而看向孙文才：“你倒是能说会道，马屁拍得响亮。可惜若你实话实说，或许还有活路，偏偏要自作聪明。”
说罢轻叹一声。
“大人明鉴！小的绝无半句虚言啊！”孙文才眼中精光一闪，慌忙辩解。
他从话里听出转机，自然要拼命抓住。
更何况，孙文才自认藏得极好——即便有秘密，对方也不可能知晓。
“当真？”
“千真万确！”
“那你为何不说，你和赵天虎是亲兄弟？”林青玄目光如古井无波。
孙文才霎时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
这事天知地知，只有他与赵天虎知晓！
“什么？大哥和二哥竟是亲兄弟？”李黑子与张铁牛心头巨震。
难不成是真的？
当二人静下心来回想这些年种种，忽然惊觉无论遭遇什么，那两人永远形影不离。
即便偶有纷争，表面看似不睦，可最终该得的好处却从不曾少过一分。
从前不解其中奥秘，如今 揭晓——原来他们竟是骨肉相连的同胞兄弟，难怪这般同心。
刻意隐藏兄弟关系，究竟藏着什么心思？
念及此处，李狂与赵铁虎的后背猛然渗出冷汗。
「 ！大哥与二哥原来早就别有用心！」此刻，两人终于如梦初醒。
罢了，懒得与你们多费口舌。沈墨轻挥衣袖，话音一转：方才在车内，我问过柳仙子可愿听我抚琴一曲，她并无回应。
现在——你们可愿一听？
听？
听个屁！方才那毁 地的琴音仍在耳边回荡，他们怎会自投罗网？
霎时间，脑袋摇得似风车一般。
可惜由不得他们选择。
沈墨翻手从虚空中召出幻音琴，真气托悬身前，竟以站姿信手拨弦。
铮——！
《十面埋伏》的肃杀之音骤然爆发。
琴弦震颤的瞬间，十八尊令人胆寒的音将凝结成顶天巨人，以沈墨为核心拔地而起。此次不再是最初的五尊，而是整整十八尊音将镇守六里疆域。
琴音所至之处，巨剑破空。
宛若修罗挥刃，只不过刀刃割的是稻草，而这些十二丈巨人收割的是——鲜活的人命！
音刃交错纵横，平坦草原转眼裂痕遍布。
曾经千军万马的旷野，此刻竟被琴音犁出蛛网般的沟壑，恍若天神以地为纸泼墨挥毫。
目睹音将杀戮之威，数万敌军魂飞魄散。
快逃命啊！
妖魔不可敌！
兵败似山崩。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血肉之躯？
可惜奔逃只是徒劳，音刃掠过，唯余死寂。
或许，这便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这数十万敌军中，哪个不是罪恶累累？那些并非战场上的厮杀，而是手无寸铁百姓的悲泣。
谁不曾犯下 掳掠的罪行？
如今这般结局，倒也算罪有应得，权当为惨死于他们刀下的冤魂讨还血债。
住手！快停下！
四大寇之首周擎天等人眼见此景，纷纷发出凄厉嘶吼。
这些可都是他们麾下最精锐、最忠心的嫡系部队。
然而音将的攻势并未因他们的哀嚎而有半分停顿。
周擎天等人不知呆立多久，直到视野中除那辆孤零的马车外，再不见任何高于三尺的活物。
不，何止活物——连四周残存的古木都被音刃斩作数段，整片土地宛如经天劫洗礼。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以一敌国的境界吗？城楼上的柳如烟轻掩朱唇。
实际上音刃的 范围有限，修为达到先天境界的武者都能抵挡。柳铭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解释。
此言非虚，此招虽然气势恢宏，却专为克制以多欺少的乌合之众而生。
就像黑风盗这群人，不过是些三流武者与平民杂役拼凑的乌合之众。
这般说来竟是个缺陷？柳如烟秀眉微蹙。
对常人或许是，但对慕白先生而言却是绝世神技。柳铭捋须笑道。
的确，这位当世第一强者已达完美之境——单打独斗时，即便是半步天人境的玄慈神尼联手也非其敌手；遭遇围攻时，自有应对之法；若有人妄想使用人海战术，更有此等惊天杀招。
更不必说那百毒不侵的体质
实在难以想象，强如慕白先生最终会败于何人之手。柳铭仰天长叹。
年仅二十便问鼎武道巅峰，假以时日，这轮耀阳恐怕真要永远高悬于众生之上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谁能助慕白突破至真正的天人之境。
天人与半步天人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仅举一例：传闻真正的天人可横渡虚空，而半步天人最多短暂滞空，不过时间稍长些罢了。
由此可见，二者本质上的差距何其巨大。
诸位随我拜见慕白先生。柳如烟平复心绪，带着众人向慕白走去。
妙音仙子，这般结果可还满意？慕白收起天音琴，立于车顶向厢内问道。
慕公子此言差矣，倒像是清音唆使您斩杀这些兵卒一般。妙音清冷的嗓音从车厢传来。
哦？妙音仙子是觉得我慕白嗜血成性？慕白眉峰轻挑。
是否嗜血，慕公子心知肚明，何必问我？妙音的语气较前些时日明显疏离了许多。
瞬息间夺走数十万性命，若说不嗜血，谁会相信？
莫说是人，就算是六十万头牲畜遭此屠戮，也有违天道。
慕白冷笑道：妙音仙子可知道，这六十万亡魂生前造了多少杀孽？
在你眼中他们是人，那死在他们刀下的亡魂就不是人？你所谓的众生平等何在？
强词夺理！往日罪过与你今日所为岂能相提并论？妙音突然掀帘而出，直视慕白。
我强词夺理？慕白俯视着黑风盗众人，看来妙音仙子对你们的恶行一无所知——你们自己说，究竟犯下多少罪孽？谁交代得最详尽，罪责最轻，我就饶谁性命。想清楚再回答，机会只有一次。
他眼中锋芒毕露：“休想蒙混过关，你们四人的所作所为，我都了如指掌……”
这绝非虚言。
若非洞悉一切，陈墨又怎会痛下 ，让数十万生灵涂炭？
“这……”
周狂、王厉、孙残与李暴相视一眼。
坦白交代？可即便如实相告也难逃一死，只因四人皆背负无数性命。
关键在于，他们从不在意谁的罪孽稍轻。
陈墨？
正如陈墨所言，或许某些隐秘连当事人都已遗忘，他却了然于胸。
就像周狂与王厉实为父子这层关系，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唯有陈墨知晓。
“很好，我倒要听听，他们究竟犯下多少恶行。”秦清神色凝重地说道。
“其实……这些年来四枭曾攻占五座城池，具体伤亡无法计算，但五城百姓约有千万之数。”周狂目光闪烁。
“千万？”
“他在撒谎！”王厉突然厉声拆穿，“这几座城池百姓至少两千万。更何况，周狂以 为乐，死在他手里的就不下三十万。”说罢，他冷冷看向周狂：“父亲，别怨我，我只想活命。”
“你……”
周狂难以置信地盯着亲生儿子。
他从未想过，最终会被至亲骨肉背叛。
“唰”
陈墨突然抬手击向周狂。
仅此一击，周狂的颅骨便轰然碎裂，当场气绝。
“秦姑娘，可听明白了？”陈墨转向秦清。
“我……”
秦清一时语塞。
她确实没料到这些人的恶行如此骇人。
“不必再说，我厌恶无谓争辩。秦姑娘，请便。”陈墨拂袖示意。
“给你们生路，你们却不懂把握。”陈墨冷眼俯视着跪地的孙残与李暴。
“主上，我们……”
二人肝胆俱颤，话音未落。
霎时间，可怖威压笼罩而下，转瞬将他们碾作尘埃。
真正的形神俱灭，连半点残渣都未留存。
常人死后尚有尸骸，至少血水渗入泥土为证。但这二人，彻底消散于天地，这便是“域”的威能。
当然，若论粒子层面或许残存痕迹，但凡 眼已无从辨识。
“这……”
跪在一旁的王厉看得魂飞魄散。
这般死法实在过于惨烈。
堪称人间极致之刑。
“你运气不错，捡回条命，可以滚了。”陈墨漠然对王厉说道。
“多谢主上不杀之恩……”王厉闻言如蒙大赦，不敢多言，连连磕头后踉跄逃离。
他暗自立誓，永生永世不再靠近此地半步。
恐怖至极——向天行陨落，高虎丧命，马如龙同样未能幸免，七十万精锐全军覆没。
所有惨剧的源头，皆出自一人之手。
若说他最初还怀有愤恨，如今剩下的唯有深入灵魂的战栗。
光是听到二字，赵无极便浑身发抖，几乎要当场跪倒。
这种恐惧已彻底融入他的血脉。
慈航静斋的圣女为何还不离开？楚阳偏头，略带不耐地看向秦梦瑶。
先前是梦瑶失礼，望楚先生能给个赔罪的机会。秦梦瑶低头致歉，眼波流转间尽是柔婉。
我最讨厌被人质楚阳话音未落，就被秦梦瑶急切打断。
日后绝不敢再对先生有半分不敬。此时的她如同认错的学生，姿态谦卑。
这般温顺的模样，哪里还找得到当年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风采？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性子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若按从前的脾气，她早该飘然远去，绝不会这般纠缠不休。
楚阳颇感头疼。
驱赶不成，总不能真的大动干戈吧？
面对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 ，又非什么大错，若太过冷酷反倒显得不近人情。
恰在此时，李秀宁带着飞云牧场众高层前来，恭敬行礼：李秀宁率全牧场上下，恭迎楚先生大驾。
不必多礼。楚阳随意摆手。
请先生移步主厅，我等已备好薄酒相迎。李秀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发出邀请。
楚阳微微点头，示意车队继续前行。
秦仙子您李秀宁看了眼渐行渐远的马车，又望向站在原地迟疑的秦梦瑶，面露为难。
毕竟楚阳方才明确表示要此人离开，此刻该不该邀请同行？
不知可否在贵牧场小住几日？秦梦瑶耳尖微红，低声请求。
这好吧。
李秀宁犹豫片刻，终于答应。
天知道这位圣女与楚先生有何渊源，若因自己拒绝而误了良缘，那真是罪过。
既然楚先生并未明确反对秦梦瑶留下，李秀宁最终也只能点头应允。
不过招待楚阳的宴席，秦梦瑶是无缘出席了。
多谢李场主。秦梦瑶望向李秀宁，眼中满是谢意。
李秀宁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摇头，随即快步追赶远去的车队。
实际上，后方发生的一切，楚阳都了如指掌，只是懒得计较罢了。
飞云牧场是李秀宁的地盘，她要留下谁都是她的自由，与楚阳无关。
李场主确实费心了。
踏入绿柳山庄后，林墨便从马车中探身而出，立于车架前，对身旁策马同行的柳青瑶颔首示意。
进入山庄地界，内外景象截然不同。
庄外白骨累累，近百万大军中，八成士卒命丧黄泉，多数 支离破碎，惨状犹如鬼域。
而庄内却焕然一新，显然是绿柳山庄为款待林墨特意布置。
如此反差之下，庄内鸟语花香，恍若人间仙境。
即便正值兵荒马乱，绿柳山庄依然周全地安排着林墨的起居。
见此情景，林墨心中不由泛起些许暖意。
庄主谬赞了，这些都是我们应尽之责。柳青瑶连忙欠身回应。
她并非不谙世事之人，若因些许布置就得意忘形，这番准备反倒显得多余了。
对了，庄外那些尸骨，还需柳庄主派人收拾妥当，否则酷暑将至，恐有疫病之忧。林墨忽然提醒道。
若不及时处理，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必生瘟疫。
若无绿柳山庄，林墨自会出手清理，但既然有他们在，倒也无需亲自动手。
公子放心，我这就安排。柳青瑶肃然应道。
严格说来，庄外尸骨堆积在绿柳山庄周围，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
柳明！
柳青瑶回首，朝后方唤了一声。
庄主。
柳明策马向前，在马背上抱拳行礼。
速派人手清理庄外尸骨，务必在天黑前处置妥当。柳青瑶吩咐道。
遵命。